邵顾番外018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三)
作品:《悠悠,此心》 [八一中文网 请记住备用网址www.81new.cc www.81new.vip 绿色无弹窗]
“千秋,怎么回事?你哭了?”邵母看向自己儿子冷硬坚挺的背影,怒不可遏,“邵玉城,你又干了什么好事,你给我过来!”
“让她走!”他突然暴躁地打断,“走得越远越好!谁都不准拦着!”
顾千秋眼前白了下,身子一晃,邵母立刻扶住她,担忧道:“千秋,你没事吧?”
千秋苦笑,知道自己的胃又犯了毛病。
她一天没吃东西,还喝了好几杯咖啡。
现在胃里绞痛得几乎直不起腰,冷汗涔涔而下。
叶楚盯着她苍白的脸颊,冷笑着想,真会作秀。
但是下一秒,顾千秋整个人都栽倒在了地上。
邵母一声尖叫,顾千钧把酒杯往旁人手上一推,一个健步冲上去把她抱在怀里,厉声道:“千秋?!”
满堂骚乱中,邵玉城仍然没有回头。
他像是和那块碑一起石化在了原地,也像是那块碑一样冰凉没有温度。
傅言等人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商伯旸捶了他肩膀一下,“你不看看她?”
邵玉城漠然道:“和我无关。”
江临却说:“既然无关,就放过自己的手。”
商伯旸这才发现,邵玉城一直紧攥着拳头,手心里有血滴出来,滴在白玉上,腥红刺眼。
傅言亦是凉凉来了句:“挺漂亮的美人坯子,原来是个病西施,看这脸煞白煞白的……她不会是死了吧?”
话音未落,拳风凌厉而至。
傅言一愣,幸好反应快,躲掉了这毫无技巧、全是蛮力的攻击。
邵玉城看他的眼神好像要把他连人带魂一起堕进十八层地狱去。
没有理由,没有征兆。
就是一股直逼人心的狠戾。
仿佛在警告他,不要胡说。
叶楚没注意邵玉城那边,只看着眼前的骚乱,暗自得意。
自己今天这一着棋是当真让邵玉城看清了谁才最在乎他,区区一个顾千秋,为了一枚戒指就能放弃他虽说这戒指看起来是真的价值连城,可怎么也不能和邵玉城相提并论。
这下,骄傲如邵玉城,怕是再也不会理会这个女人了。
邵母见顾千秋晕倒之前捂着肚腹,想起什么,问道:“千秋是又犯胃病了吗?”
“估计是一天没吃东西。”顾千钧冷冷道,“想死想疯了。”
邵母心疼极了,指使服务员道:“你们几个,快给二小姐拿杯热牛奶来,多加糖!”
不消片刻,有人跑来,“夫人,牛奶来了。”
顾千秋苦肉计使到这份上,邵玉城都没表态,叶楚看到总算放心了。
刚要去寻他,却有一道身影猛然从她身边疾速掠过,速度快得连他带起的风都仿佛能够割伤她的脸。
叶楚一愣,那人已经劈手打翻了服务员送来的热牛奶。
是邵玉城。
他浑身戾气深重,不由分说从顾千钧怀里抢过了蜷缩成一团的女人,对还没反应过来的男人吼道:“顾千钧你他妈疯了吧,给她喝牛奶,嫌她死得不够透?!”
怀里的女人似被这突兀砸下来的嗓音惊醒,身子蜷缩得更紧。
邵玉城的心也跟着被什么攥紧,他却陡然在痛中尝到了一丝扭曲的快感。
冷眼睥睨着怀里的女人,他咬牙想,顾千秋,疼吗。
疼死你才好。
让你记住这种疼,一生一世都记得。
顾千秋已经意识模糊,以为抱着自己的人是顾千钧,她断断续续地开口说话,终于不用掩饰自己的绝望和悲怆,潮水般倾泻而出,浸透了谁的心,“哥……我是不是毁了他的生日……”
她甫一开口,邵玉城便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她口中的任何一个音节。
女人呜咽着发出痛苦的呻吟,呻吟的间隙,轻轻道:“也好,他也毁了我的,这样才……公平……”
没人听清她究竟说了什么,他们只看到抱着她的男人僵在了原地。
她不重,他的手却在抖。
半晌,邵玉城弯了弯唇,目如点漆,凝视着她苍白如纸的脸。
薄唇翕动,字句锋利嘲弄,不知是在笑谁,“顾千秋,你就是个骗子。”
两年前她生日那天,他在她家门口,对她道歉。
那般低三下四、手足无措,可她是怎么回应的?
她说:“邵玉城,你不用这样,我是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吗?你放我回去睡一觉,过几天我就忘了这事了。”
你忘了吗。
你没有。
你骗了我。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那么在意两年前的事情。
这,就是你两年来疏远我的理由吗。
顾千秋,你就是个骗子,骗了我,骗了全天下。
身后,叶楚闹着开口:“玉城哥哥,那么多人为她操心还不够,你……你答应过我不管她、和她划清界限的……”
不管她?
邵玉城胸前起伏了下,似是在笑。
不,那是顾千秋答应的。
他从没说过这话。
笑完后,闭上眼,却差点流下泪来。
为她这来势汹汹的胃病。
就如同溺水的人前窒息前的最后一秒被人捞上来,突如其来的新鲜空气反倒呛得他气管生疼,五脏六腑也遽痛难忍。
但好歹,是活下来了。
邵玉城缓缓收拢手臂,紧箍着怀里的女人,分寸也不肯放。
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出神了一秒。
那一秒也是他想哭的理由。
因为,他想,差一点,他就失去她、溺死在水里了。
……
邵玉城把她带到了顶楼的总统套房,邵家父母自然没有意见。
因为那时的他虽然面无表情,可一双阒黑无光的眼眸里,却透出了某种不可转圜的危险和偏执。
有意见也没有用。
他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叶楚想跟上,他只说了一个字,滚。
和方才对顾千秋说的那个字一样,却好像又有哪里不同。
叶楚咬烂了唇,看着他狠狠一摔门,把所有人都关在了门外。
江临等人受了邵父邵母的委托,在门外敲了很久,直到他们说拿了药来,邵玉城才开了门,侧身让三人进来。
叶楚在门外痴痴望着,透过门缝短暂一瞥,便被里面的景致惊呆。
江临等人进了房间,虽说他们身世都极其显赫,平时吃穿用度都极尽铺张奢华,却还是被这别有洞天的设计惊艳到了。
这间总统套房,不是普通的垂直墙壁加屋顶,而是被整个巨蛋型的穹顶从四面八方罩住。
穹顶由一整块透明干净的玻璃构成。江临一眼就能看出玻璃材质特殊、密度均匀,没有切割和衔接的缝隙,而且光的入射折射角度似乎也经过了严密的计算,使人无论站在哪里,看到的风景都是连贯写实、没有视觉偏差的。
邵玉城没有开灯,就这样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他们抬头便能看到整个放大的天幕呈现在眼前。
广袤无垠的夜空中万千星辰摇摇欲坠,下一秒就能压,到脸上来,美得窒息又震撼。
不远处,有江有月,细细听来,还有潮起潮落的声音。
极少有人知道,在这繁华喧闹的都市正中,其实有这样一座世外桃源。
傅言走到巨蛋的边缘,望着玻璃窗外的景色,眸光一动,道:“原来这就是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的意思……”
邵玉城没理他。
只坐在床边,在剔透晶莹的月光下,盯着顾千秋的脸。
他想用指甲抠开胃药,又想起自己的手方才染过血,皱了下眉,“伯旸,帮我。”
商伯旸接过药,喂顾千秋吃了下去。
邵玉城像是终于累了,仰躺在她身边,也不管她是死是活。
商伯旸心情复杂地看着他的举动,蓦地有种感觉
就算顾千秋今天真的死在这里,他也能和她的尸体一起,就这样躺到地老天荒。
“你们出去吧。”他哑声说,“我歇一会儿就来。”
商伯旸还待说话,江临使了个眼色拦住他,道:“我们去外面等你。”
邵玉城阖上眸,“嗯”了一声。
他犹记得,13岁那年,顾千秋在这里震惊不已的样子。
一瞬间,他在她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星光闪耀,甚至分不清那些星光究竟是天上的,还是她眼睛里的。
巧的是天公作美,那晚雾气在江面上缭绕,使远处的高楼大厦看起来形同虚幻。
明月挂在天幕,浮在江心,小顾千秋按着圆弧形的玻璃窗,低低惊叹:“这就是书上写的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吗?好漂亮啊。”
邵玉城不懂她那些文绉绉的诗句,他只记得她提了“结海楼”这三个字。
18岁那年,爷爷许了他一个心愿。
他想了很久,将这座价值连城的酒店更名“结海楼”。
从那时起,邵玉城就一直想再带她来一次。
他想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用心炫耀给她看,光是想想她可能给出的反应,他就无比期待。
可是今天,就在楼下的宴会厅里,她对他说:邵玉城,我对你太失望了。
紧接着,她又对楚楚说:你是他正牌女友,要求什么都不过分。现在把戒指给我,我立马消失,以后也不再出现。
最后,她还嫌不够狠,一句话,诛了他的心
你有什么自信,拿自己和我哥给我的礼物相提并论?
那时,邵玉城怒极恨极,在心里对自己说,这辈子都不要再原谅这个狠心绝情的女人。
可前一秒还这样冷硬着心肠发着誓,下一秒,又被她一句“生日快乐,丑八怪走了”卷入了剧烈的漩涡。
明明看出了傅三和大哥都在说话激他,他却还是听不得那句“她不会是死了吧”,不假思索竟对傅三动了手。
明明勒令自己不准回头、明明知道顾千钧和母亲绝对不会看着她犯胃病而置之不理,他却还是出手拦下了那杯牛奶。
谁让她是个喝咖啡都不加奶的人。
“顾千秋,我原谅你。”月光下,他伸手触过女人的脸颊,嗓音低不可闻,“今天你说的那些混蛋话,我全当没听见。这个生日不过也罢,我毁了你一次,你也毁我一次。既然你喜欢公平,我们就这样公平。”
他说完,发现她昏睡时依然握着拳,攥着掌心里的什么东西。
邵玉城眸色幽暗,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把戒指从她掌心抠出来。
“但是这个,我不能还给你。今天是个意外,是我没保管好,让楚楚以为这和我给她的那些首饰一样,是她可以动的东西。”
“我知道你对我失望。”他嗓音干涩沙哑,“可是顾千秋,戒指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送的都能收,知道吗?”
他最后一句话,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如喃喃自语:“顾千钧对你的心思你不明白,只有你傻得不明白……”
……
顾千秋是在半夜,被邵玉城叫醒的。
因为后厨做了些夜宵送上来,他想让她吃点东西再睡,私心也想能在她醒来吃东西的时候,和她说说话。
顾千秋一睁眼,星光就落进了她的瞳孔里,流光璀璨。
她一怔,突然反应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正望着天空发呆,忽听身侧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你哥说你一天都没吃东西。”
嗓音缄淡,语调平缓,却更容易让人直观地感受到他的不悦。
顾千秋收回目光,微微皱眉,“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在这里?”男人嗤笑,把后厨送来的夜宵放到她床边,单手插兜,“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
其实顾千秋想问的不是他为什么在这里,而是自己为什么会被他带到这里。
这个地方……
满厅都是温暖的回忆。
不适合现在的她和他。
顾千秋蓦地想起什么,脸色一变,立刻抖了抖风衣,又掀开被子和枕头。
男人静静看着她忙活了一阵,不冷不热地开腔:“不用找了,你找的东西我拿走了。”
顾千秋僵住,半晌,转过脸去看他,笑里更多是凉薄的不加掩饰的讽刺,“邵玉城,你还真是为了你的楚楚什么都能做。”
“和她无关。”男人在她床边坐了下来,“戒指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碰到。但你欠我的钱还没还清,所以这枚戒指你想拿回去,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