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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凤族长公主嬛是个“行动派”，说话的功夫，已经挽着我出了兜率神宫，直接驭云朝下界天海之间、凤族群居的长生丘去。

    公主不仅热情似火，力气也大，我暗挣不开，只能被她牵着下界，一路上还得不停回答她的各种问题，如何时封神、今岁几何、可有婚配等等等等。

    一直到散云落地，长公主的好奇心才终于打住，她领我入了凤宫，一边携我游览美景，一边笑道：“我母后自生了小九后，身子一直不大好，近来与父王同去蓬莱调理，我几个弟弟妹妹，婚嫁的婚嫁，云游的云游，这凤宫平日，大都只有我同小九在，安静地很，仙子若有空常来做客，我是再欢迎不过的。”

    我客气应承，长公主拍拍我的手，亦是一笑，她一边携我闲走，一边为我介绍风景，渐走到一处凤凰花林，林中挂满画卷，风吹翻飞如雪，地上亦散落着不少宣纸，侍女们正忙躬身捡拾，见长公主来了，纷纷恭敬行礼。

    长公主抬手示意平身，问：“九殿下在做什么？”

    侍女回道：“还同平时一样，在作画呢。”

    说话间，一阵风吹，一幅画恰好落到我的脚边，我捡起一看，画上是一道写意山水，山水之间，一女子正临风起舞，纤腰回折，翩翩水袖遮住了容颜，而正面一年轻男子，正抚琴伴舞，白衣落拓，超然出尘有隐士之风，容貌清秀干净，且眉眼隐约间，似有些像一个人。

    我正思索，身边长公主长叹一声，“仙子别怨小九不知礼数不来见客，我这弟弟先天不足，自生下来即有失魂之症，全靠一缕心魄维持，每日浑浑噩噩，全凭本心做事，自出世没开口说过半句话，外人的话一概听不进，外头的事也一概不管，每日只是作画，外人看来，都像痴魔了似的。”

    我忙道：“岂敢岂敢……”又问，“可有治疗之法？”

    “小九生下来没几日，父王母后就往南极长生大帝处，讨了养魂的上古灵玉，令小九贴身佩带，其后又请太上老君配制补魂的丹药，日日进补，只是玉带了这么些年，药也吃了这么些年，总不见好…………”

    说话间，已走到花林深处，如霞似火的凤凰花树下，一名年轻男子正伏案作画，身上王族锦衣华丽异常，但那背影却是清寂出尘，一如方才所见的写意山水。

    长公主出声唤道：“小九…………”果然不理，她朝我苦笑一声，携我近前，我低首朝那画笔落处瞅了一眼，不由大吃一惊。

    那画上女子，一袭清丽妃色宫装，倾髻如云，臂挽披帛，样样都很陌生，可那张脸，我却再熟悉不过…………

    我僵硬地挪动脖子，去看那九殿下的脸…………

    …………十…………十三？

    【十八】

    十三？抑或是九殿下？…………仍然专注低首作画，并不看来人。

    长公主又唤了几声，依然无果，对上我惊疑不定的目光，笑容微涩，“小九生来除了作画，万事不为，从前，他的画中只有花鸟山水，后来，他渐将自己也画入山水之中，再后来，他开始画旁人，但画的，却始终是一名无人见过的年轻女子…………”

    话至此，我也明白了长公主携我来此的理由，她或许认为九殿下面对站在眼前的画中人会有所反应，但现实，还是教她失望了…………

    我想了想，问道：“不知该如何称呼九殿下？”

    “重光”，长公主道，“山川万重，日月之光。”

    重光……我于心中默念片刻，朝那与十三容貌相同的年轻男子唤道：“重光……”

    然而，他依然视来人如无物，恍若未闻，这下长公主真有点泄气了，但出于礼节，还是执意摆了茶席，留我在林中小坐，一尽地主之谊。

    品茶过程中，重光仍如我们来时所见，于一旁自顾提笔作画，谁也不理，谁也不看，仿佛万事万物俱与他无一丝牵葛，独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不知醒来。

    长公主看他的眼神始终含着淡淡的忧愁，我心下唏嘘，但对重光是否是十三转世一事，一时也无法确定，眼见日将西斜，起身告辞：“今日，叨扰公主了。”

    长公主微歉道：“哪里，是我打扰仙子了。”

    我再客气了几句，出于礼节，亦朝目不旁视的九殿下重光一揖道：“殿下，告辞了。”

    转身要走，却听身后传来轻轻一声，“你去哪儿？”

    长公主手中好茶泼了满袖，我怔怔回身，迎上那双干净剔透到无悲无喜的双眸，“…………广………广寒宫……”

    长公主似因过于激动而双手微颤地扶住重光，仿佛不认识般上下打量着这个弟弟，“…………仙……仙子还会再来的……”再看向我，“……是不是？”

    我怔怔地点了点头。

    从这以后，我常往长生丘去，重光虽还话少性独，但相较从前，已是质一般的飞跃，惹得他的父王母后哥哥姐姐们，闻讯纷纷赶回一探究竟，在感叹小九终于开了窍儿时，目光也不住地落在我身上打量。

    龙凤二族，原是新天条出世前唯一可以婚娶繁衍的神族，但只限同族之内，新天条出世后，这一界限也没了，随着我往凤宫走动越多，重光性情愈佳，阖宫看我的目光，也日渐炽烈起来，长公主说起话来，更不避讳，言语间大有暗示之意，十分热烈，惹得我虽好奇重光是否是因存有十三的记忆而在画中画我，但也不敢在凤宫久待，每次总是稍坐即回。

    这日，我从长生丘回天，却见广寒宫门大开，心道难道玉兔自己跑出去玩了，及走进宫中，却见冰清剔透的玉树之下，那人闻声侧身，白衣胜雪，墨扇轻执，一双风华无双的眸子，挟着凛冽雪意，凉凉看来：

    “仙子近来，风流快活地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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