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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八】

    其实杨戬赠我的那盒忘尘香，我一直未用。既已身在戏中，就如看戏一般，总想望个结局，而结局，眼看着似也要到了。

    幽帝明知姮娘伪诏送走杨昭一事，对她的宠爱，却不减反增，眼中益发只她一人，后宫颜色皆如尘土。

    本来如此盛宠，姮娘早该怀孕，但她在初入宫侍帝那年，曾借妒妃之手找来一碗红花，一饮而尽，永断了此生做母亲的可能，幽帝当时知晓后，也未作一语，他本是凉薄亲缘之人，后宫妃嫔，早年曾争诞皇子公主，以求上位，但幽帝待亲生子女，不但毫无怜爱之心，反愈加冷淡疏远，以致幽帝后宫出现史所未有的奇景——后宫妃嫔，皆不欲诞下子嗣。

    自幽帝专宠姮娘以来，后宫妃嫔便是“欲”，也没有机会了。姮娘集天子之宠，该是后宫第一得意人。她表面看来也是如此，自伪造圣旨、将杨昭安全送走，仿佛了结了人生最后一件大事后，姮娘性情愈发不羁，终日与幽帝一处，纵情任性，肆意宴舞，不问外事，直至杨昭领兵起义的消息传来。

    那是在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后宫宴会之上，尽管天下已因幽帝多年来重用奸佞、荒怠朝政而民不聊生、烽火四起，但浮华深宫，依旧是歌舞升平、靡音不绝，一派耽于享乐的风流之象。

    姮娘本是依在幽帝怀中闲看歌舞，后见座下诸妃目光闪烁，遂懒懒离了幽帝身子，摇着轻罗小扇笑道：“陛下，不若击鼓传花，传到哪位姐妹手中，陛下今夜，便去哪位姐妹宫中。”

    座下诸妃俱是眸光一亮，幽帝笑握了她手道：“怎么，夫人是嫌弃孤了？”

    姮娘一句话令座下诸妃皆倒吸一口凉气，“就是嫌弃了”，她以涂满寇丹的纤指，轻轻一点幽帝胸前，以罗扇半遮容颜，于扇后檀唇微动，轻声笑道：“嫌弃陛下也不让人歇息歇息，陛下是天子，龙精虎猛，妾只是一小小女子，可受不住呢。”

    幽帝抬指拨开那扇，托着那雪白的下颌，着迷般地凝望着那如月的容颜，口中笑道：“谁若只将你瞧作小小女子，便连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姮娘闻言“嗤”地一笑，精致点妆的眉眼愈发妖娆，“君不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幽帝亦笑，径托着她下颌，低首吻了一吻，几贴面地凝视着眼前这双美丽幽深的眸子道，“这风流鬼未免做的寂寞，若是孤，死前定也要放把火，将那牡丹连根烧了，热热闹闹地陪孤上路。”

    姮娘笑而不语，而幽帝松了手，命人准备了花鼓与红绸，真纳了姮娘的提议，击鼓传花起来。

    鼓槌落下的瞬间，杨昭领兵起义的急报，也传入殿来。

    轻罗小扇猝然从指间滑落，一旁的幽帝扯开蒙眼的红绸，微倾身捡起罗扇，放入微微颤抖的姮娘手中，“夫人，该宣布击鼓结果了。”

    姮娘慢慢握紧手中的罗扇，转过微僵的身子，向下看了一看，静道：“今夜的花主是，顾美人。”

    【五十九】

    然至夜里，幽帝却依然来到了姮娘身边，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高兴吗？”

    姮娘正于镜前解簪，淡淡拔下一支道：“不高兴。”

    幽帝俊眉微挑上前，轻按着姮娘的肩，望着镜中人轻问：“真不高兴？”

    姮娘闲闲地拨着簪上的流苏，“陛下本该去顾美人那儿，却来了妾这里，这般不守诺，妾怎会高兴？！”

    幽帝闻言一定，片刻后哈哈大笑，“孤正是为让夫人高兴，才做了不守诺之人。”

    姮娘笑道：“妾年华渐老，顾美人却是韶华之年，正当美人二字，陛下何必委屈自己？”

    “美人？”幽帝笑搂着姮娘转过身来，含笑望着眼前人道，“这天下间，除了孤的夫人，哪里还有美人？！”

    姮娘噙笑不言，只一双眸子在灯火辉映下，似是潋滟流光，又似空无一物。夜深沉，幽帝拥了她就寝，比往日更为纵情，末了轻拂着她胭红的眉眼道：“就这般笑，孤爱看，这般说话，孤爱听。”

    或因力竭，过因心累，姮娘阖目不语，自无声睡去，而我，随之睁眼醒来时，身边自是没有幽帝，却比幽帝更唬人。

    杨戬静坐榻边桌旁，眉目幽寒，见我醒了，凉凉瞥眼看来，而桌上玉兔，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红津津的眼睛盯着我，似是等着看好戏。

    我赶紧起身下榻，见身上衣物一如舞时，也不知是何时倒在榻上，但也无暇细想，只先向杨戬行了大礼，又讷讷问：“真君大人怎会在此…………”

    杨戬不语，我又朝旁看了看，见重光和琴似都不在，又问：“请问真君来时，可有见到重光殿下？”

    杨戬执扇的手一紧，缓缓站起身来，我莫名地感到一股凛冽的威压，僵在原地眼瞧着杨戬向我走来，见他冷凝着眉宇，似是忍着怒气道：“你可知………………”

    我梗着脖子等着杨戬不知名的怒火，但杨戬咬牙半晌，似将火气压了下去，终只道：“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我忽地反应过来，定是我醉睡误了学剑的时辰，杨戬故而找来，遂忙认错道：“小神错了，再不敢贪杯忘时了。”

    杨戬冷声道：“你这般不将……修炼……放在心上，只顾……玩乐…………何时才能修得通天彻地的法术？”

    我愈发惭愧低头，沉默不言，而上首杨戬静了许久，语气终于和缓了许多，“……你若想加快修行，倒也有速成之法。”

    我好奇抬首，“何法？”

    幽亮灯光下，杨戬淡淡吐出两个字，“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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