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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湛似乎压根感觉不到药汁有多苦，全都咽下去之后，还在不依不饶地吸取。

    许朝暮被他咬得死死的，她一往后撤，嘴唇舌头就扯着疼。

    “黎湛！松口！”

    许朝暮呜呜直叫，手忙脚乱地掰黎湛的嘴，捏他的脸颊，好不容易才将自己解救出来。

    伸手一摸，嚯，嘴唇都出血了，气得她差点一拳挥过去。

    黎湛的嘴唇翕动不已，许朝暮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将白瓷勺子塞进他嘴里，别着牙关不让他闭拢，端着药碗就往他嘴里倒。

    爱喝不喝，她不伺候了！

    这么半灌半喂的，黎湛总算是喝了半碗药。

    许朝暮累得够呛，嘴里又苦又麻又痛，直起身子捶了捶腰，跑出去叫狗蛋给她加张软榻补眠。

    黎湛醒来时，头晕目眩，脑仁子直突突，仿佛要爆炸似的。

    他定了定神，认出这是西厢房，撑着软绵绵的身子坐起来，哑声唤道：“来人。”

    一个人都没有。

    许朝暮吃饱喝足，在外间软榻上睡得正香，压根没听见黎湛的蚊子哼哼。

    黎湛叫了两声，没见有人来，便软手软脚地下了床，慢吞吞地挪到桌边。

    桌子上放着吃剩下的饭菜，一碗薄粥已经凉透了，结了一层干巴巴的皮。

    黎湛又渴又饿，肚子里“咕噜”“咕噜”地直叫唤。

    他自个儿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下去，才觉得焦渴冒烟的嗓子眼里稍微好受了些，然后端起那碗没动过的冷粥，“呼噜”“呼噜”地喝了个干净。

    吃罢喝罢，感觉舒服了些，他这才揣着满肚子怒火，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堂堂战王爷，病榻前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一口热水都喝不上，王府这帮子刁奴，是该好好治治了！

    不料，一到外间，黎湛就傻眼了。

    许朝暮正四仰八叉地瘫在软榻上，抱着个枕头打呼噜，就差没吹个鼻涕泡泡了。

    黎湛的怒火“呲溜”“呲溜”掉了个精光，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腿一软，直挺挺地照着许朝暮就砸了下去。

    “嗷！”

    睡梦中的许朝暮遭受重击，连疼带吓，发出一声悠长凄惨的嚎叫，吓得在院子里看守的狗蛋飞一般窜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公主，您怎么样了？”

    许朝暮费劲地举起一只手：“救、救命！”

    狗蛋连忙将黎湛扶起来，许朝暮哭丧着脸站起身，扭扭腰，甩甩胳膊，转转脖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我的娘哎！差点下去见我亲爹亲娘！”

    主仆两将黎湛扶回床上，许朝暮吩咐他去准备午膳和汤药。

    狗蛋一走，黎湛就冷下脸来，眯着一双昏沉沉的眼，冷冷地瞪着许朝暮。

    “这屋里的人呢？”

    “你得了猪瘟，我怕传染给他们，就叫他们都搬走了。”许朝暮丢给他一个白眼，狠狠地冲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猪瘟？”黎湛眉头一拧，怒气蹭的一下直冲脑门子。

    这死丫头是吃准了他现在病体虚弱，不能拿她怎么样，这就蹬鼻子上脸了。

    “老实躺着，我再睡会儿去。”许朝暮着实不愿跟黎湛单独相处，不耐烦地吩咐一声，起身就要走。

    黎湛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森寒的眸光刀子似的落在她脸上，冷笑道：“从前你生病，本王便是这般待你的？”

    许朝暮刚抬起来的屁股，就这么不甘不愿地落了回去。

    平心而论，黎湛除了一言不合就揍她之外，对她的确是没话说。

    她刚跟着黎湛那会儿，夜里老是做噩梦，黎湛为了安抚她，硬是不顾众人反对，陪她睡了大半年。

    十岁那年她出痘，他不顾自身安危，衣不解带地照顾她整整十天，她病好了，他也瘦得脱了形。

    十二岁那年她骑马摔断了腿，他怕她天天在府里待着闷坏了，让人做了张带轮子的椅子，天天推着她出去玩。

    许朝暮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栽着脑袋不吭声。

    黎湛冷笑一声，闭上眼睛养神。

    好半晌，两人谁都没有打破沉寂。

    气氛沉闷、尴尬、凝滞，完全没有从前的轻松欢乐。

    许朝暮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也想在病榻前精心服侍，承欢膝下，以尽孝心，可黎湛要的，根本不是孝心。

    狗蛋送了午膳和汤药进来，放在桌上就退出去了。

    “皇叔，您该喝药了。”许朝暮端来药碗，拿白瓷勺慢慢地搅动。

    黎湛这才睁开眼，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却没动弹。

    许朝暮会意，认命地坐在床边，舀了一勺药汁，吹凉了递到黎湛唇边。

    “不想服侍本王，就叫下人来做。你可是东宫主母，不必委屈自己。”

    “东宫主母”四个字咬得极重，冷嘲热讽的意味太明显。

    许朝暮叹了口气，不胜疲惫：“黎湛，你到底想怎样？”

    黎湛眉头一拧，眸光倏地阴冷犀利起来。

    “圣旨已经下了，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都是太子妃，都是你的侄媳妇。黎湛，你一意孤行，会害死我的。”

    许朝暮平静地陈述事实，眼底无波无澜，如一潭死水。

    “我说过，只要你不愿意，我去回了皇上！”黎湛腾身而起，一把扣住许朝暮的肩膀，声音虽虚弱，语气却十分急切，“朝暮，只要你不愿意……”

    许朝暮打断他的话，微带轻嘲的笑了：“我愿不愿意，你当真在乎？你若铁了心要我，一回来就会去请皇上收回成命。既然到现在你都没行动，那就说明，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圣旨已下，尘埃落定，这个太子妃，我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黎湛心口一梗，颓然地倒回靠垫上。

    许朝暮就这么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最后的希望。

    他比谁都清楚，他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就算他去求皇上，皇上也不会改变圣意。

    “你如果想要我，十年前干什么去了？甚至更早，你有得是机会。你可以去求先皇，去求太后，去求皇上赐婚。但是你没有！”许朝暮的语气越发讽刺冷锐，仿佛一根针，直直地往黎湛心口扎。

    “在你有无数个机会要我的时候，你选择了当我爹。如今我成了你侄媳妇，你又告诉我，你是把我当媳妇养的。黎湛，明明是你在作死，凭什么拉着我陪你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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