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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湛快步上前，弯身轻轻拍了拍许朝暮的后背，关切地问：“怎么了？”

    许朝暮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了声：“黎湛，你怎么又来了？”

    黎湛心口一梗，什么叫“怎么又来了”？他来瞧她，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有心事？”黎湛侧身坐在床边，单手撑着床榻，侧着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许朝暮。

    他容不得她对他有任何隐瞒，他想要完全了解她，将她牢牢地握在掌中，锁在心里，不让她有一丝逃离的机会。

    许朝暮翻了个身，仰面朝天，两只手交叠着垫在后脑勺处，黯然叹了口气。

    “心事倒不至于，就是有点不开心。”

    黎湛没吭声，凝目望着她，等着她的后话。

    “今天跟十一一起去了护国寺，他说我的名字好听。我告诉他，我爹给我取名叫朝暮，是许我娘一生一世，朝朝暮暮的意思。可是最后我爹战死了，我娘殉情了。”

    黎湛轻轻揉揉她的发顶，温声安慰：“许大将军夫妇情比金坚，生死相随，黄泉碧落，携手共赴。”

    许朝暮垂落眼帘，又叹了口气：“后来十一对我说，他愿许我一生一世，朝朝暮暮。”

    黎湛容色一寒，抚着她发顶的手猛然一紧，扯动好几根发丝，疼得许朝暮忍不住“唔”了一声。

    “皇叔，你怎么了？”许朝暮明知故问，忽闪着一双水润的眼睛，满眼疑惑地望着他。

    黎湛的手攥成了拳，手背青筋暴露，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是么？那你的意思呢？”

    “我啊？”许朝暮耸了耸肩膀，不假思索道，“这事儿又不是我说了算的，当家做主的人是皇上，我只能乖乖听从圣旨。”

    “嗯？”黎湛心头窜起一丝怒气，眸光忽的凛冽，“你这算是答应了，还是拒绝了？”

    “既没答应，也没拒绝。”许朝暮毫不避讳黎湛的怒视，坦然道，“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我既然是东黎臣民，自然是要遵从圣意的。”顿了顿，反问道，“皇叔，我说的对么？”

    黎湛无言以对。

    他说不出违抗圣命的话，那是死罪，他不可能让许朝暮去忤逆圣意，招来横祸。

    但他更不可能让许朝暮嫁给别人。

    好半晌，黎湛才宣誓般庄严肃穆地说：“朝暮，以后别再对我说这种话。”

    “我不说，就能改变一切么？”许朝暮斜眼睨他，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嘲弄。

    黎湛心口猛的一阵刺挠，说不出的烦闷。

    他不可能篡权夺位，可他也绝不容许自己守护着长大的媳妇儿，最后在别的男人怀里笑靥如花。

    一切好像进入了一个死局，完全无解。

    许朝暮叹了口气，轻轻地扯了扯黎湛的衣袖，望了望门口，压低声音道：“黎湛，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只求你一件事。在你有足够的能力让我名正言顺地成为你的女人之前，不要做得太过分。万一东窗事发，后果不堪设想。”

    黎湛当然知道，这段不容于世的恋情必须藏得死死的，一旦见了天日，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只是怎么想怎么不甘心，明明是他媳妇，明明是他千辛万苦宠大的，怎么突然就成了太子妃呢？

    黎湛黑着脸，死死地盯着许朝暮好半天，就在她以为他会狼性大发，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时，他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许朝暮猛地松了一口气。

    黎湛的背影，一如往常那般高大英挺，只是多了那么一股子萧索落寞。

    许朝暮怔怔地看着，蓦地升起一个突兀的念头——黎湛一定很难受吧。

    眼睁睁等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这种折磨，一定是痛不欲生的吧。

    她猛的晃过神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心爱的女人啊，她怎么会是黎湛心爱的女人呢？

    她又怎么能是呢？

    她是太子妃，他是皇叔，他们之间隔着天堑鸿沟，一辈子都跨越不了。

    ——

    夜里做了好几个梦，乱七八糟的，早晨醒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许朝暮拖着疲惫的身子起来了，坐在床上发了半天呆，没什么正经事做，又懒得出门，便让人拿了话本子过来，歪在床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看。

    黎湛过来时，许朝暮身上的寝衣还没换掉，只在外头罩了一件狐皮大氅，拥着被子打盹儿。

    黎湛站在床前，静静地瞧着她，瞧了半晌，又默默地转身出去了。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珠帘叮咚作响，许朝暮这才睁开眼睛。

    小毛豆捧着刚刚加过炭的手炉进来，眉开眼笑地絮叨：“奴婢刚才瞧见王爷了，他从屋里出去，脸色挺平静，嘴角带着些笑意，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许朝暮没接话，脑子里不期然蹦出昨夜黎湛转身离去的落寞背影。

    其实仔细想想，黎湛对她真的挺好的。

    十年宠爱呵护，将她捧得高高在上，便是真正的龙子龙孙，都没一个敢在她面前耍横的；不论她犯了什么错，他总是第一时间站出来，替她遮风挡雨。

    黎湛就像一棵参天大树，为她撑起一片日暖风轻的艳阳天。

    许朝暮不自觉地默念：“黎湛……黎湛……黎湛……”

    “公主，您怎么又直呼王爷的名讳了？”小毛豆虽然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的没大没小，但每次许朝暮叫“黎湛”的时候，都意味着她很愤怒，她要搞事情。

    许朝暮恍若未闻，喃喃地念了几遍，突然缩回了被窝里，拉高被子蒙住头，懒洋洋地吩咐：“下去吧，我睡会儿，别吵我。”

    小毛豆看看外头的天色，灰蒙蒙的，冷风一阵紧过一阵，多半会有一场大雪。

    “那奴婢再去灌两个汤婆子过来，公主睡醒之后要吃些什么？奴婢这就去准备。”

    “不必了，你下去吧。”许朝暮莫名的有些烦躁，越发倦怠了，在被窝里拱了拱，就闭上了眼睛。

    然而她心里，却压根平静不下来。

    黎湛的背影总是在眼前晃荡，晃得她心烦意乱，不得消停。

    真是见鬼了，怎么老是想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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