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满乡整个儿沸腾起来了，人们忙得不亦乐乎，村里壮劳力都参加到修路行列中。大工一天五块钱，小工一天三块钱，谁不愿干？大家心劲大极了，一些大点儿的学生也在课余时间帮着大人干，挣点儿学费。

    民工们为了省钱，都在家里或附近亲戚家吃饭住宿，村里的妇女们更忙了。好在已经秋收了，麦子也种上了，没有什么大的农活需要操心。

    这中间，王政要想了个办法，他觉得修路进度太慢了，不如和市委商量一下，让丰满乡这边也动工，步子可大大加快。

    刘丽玲插话说：“如果两面动工，将来对不上头怎么办？”

    王政要瞪了她一眼：“人还能让尿憋死？我们是干什么吃的，能对不上头？万一对不上，我们不会想法让它对上。”

    本来他的想法也无可厚非，但他的态度太家长制了，刘丽玲背后就叫他“老官僚”。有一次被他听到了，他对刘丽玲吼道：“你嫌我官僚，我还嫌你自由主义呢。屁本事没有，臭酸气倒四处乱冒。”气得刘丽玲在吴刚和梁永效面前大哭了一场，发誓要调动工作。

    后来市委认为这个办法可行，工地就派他们几个先来勘查一下地形，找老乡了解了解情况。刚一到达，除梁永效外，大家都忙着找刘大年商量修路的事，由此张兰那天只见到梁永效一个人。到第三天中午，吴刚才抽空来看望她。

    张兰向工程队力荐何清明的父亲做向导。对于地形，村里有谁比他更熟悉呢？四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他哪一天没上过山？

    王政要还决定：从丰满乡这边修路时，就在当地招民工，既利用了劳动力，又不使资金外流。“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他得意地对吴刚说。

    开工后，李工和刘丽玲在丰满乡这边督阵，王政要和另一位姓赵的工程师在县城那边押马，吴刚在中间跑联络。这一安排使刘丽玲大为高兴，她正发愁摆脱不掉王政要呢，其实老炮兵也是因为讨厌娘儿们才这样安排的。这样张兰和梁永效、刘丽玲谙熟起来。

    梁永效来丰满乡有二十多天了，他的足迹踏遍了这里的山山水水。他的报道使他名声大噪，让他在分配到报社短短半年之内就站稳了脚跟。他和刘丽玲住在乡招待所，只要有空，总喜欢往张兰这儿跑。

    刘丽玲几乎是天天晚上来，坐到很晚才由乡政府派人接回去。有时她干脆不回去了，和张兰同卧一床，两人“叽叽咕咕”说到半夜。

    一天晚上，张兰对躺在身边的刘丽玲说：“丽玲，你这样天天晚上让乡上人接，不怕人家麻烦？”

    刘丽玲满不在乎地说：“麻烦什么？怕麻烦他不要来，我又没请他。”

    张兰笑着说：“真是‘狗咬吕洞宾’，人家好心接你，你倒骂人家。”

    刘丽玲爬起来胳肢着她：“你敢骂我？”

    张兰笑得喘不过气来，求饶道：“丽玲，快住手，我讨饶了还不行吗？”

    “不行，你喊我三声姐姐（其实张兰还比她大三个月）。”张兰不答应，她又胳肢起来。

    张兰笑不过，叫道：“好姐姐，快停手吧。”刘丽玲这才笑着停了手。

    等张兰睡好，她才说：“其实，我心里才一清二楚呢。他们来接我不过是应了个名，还不是为了他们自己好。你没看见来接我的都是青年干事吗？每次都不一样，好像在倒班。”

    张兰听得“噗嗤”笑起来：“真的吗？我怎么没注意到？”

    她想了想：真的，每次来接丽玲的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且同一个人几天才能见一面。她这样想着，暗暗佩服刘丽玲眼光的犀利。她笑嘻嘻地说：“这就叫‘招蜂引蝶’。你这么个漂亮人儿，走到哪儿不惹人爱？如果我是个男人，我一定非娶你不可。”

    刘丽玲做出要胳肢她的样子，吓得她连忙捂紧被子。

    只听刘丽玲恨恨地说：“这些臭男人，我一个也看不上，见了女人就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叫着，谁稀罕他们？我在大学时就有许多这样的男人，他们缠住你，就像网一样，你骂也不是，打也不是，可就是逃不出去。”

    张兰瞪大眼睛：“真的吗？我怎么没见？”

    刘丽玲搂着她笑道：“你呀，怎么能看得见？那时你眼中已经有了白马王子，已经名花有主了，还能看见别人？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张兰满脸通红，把头埋在刘丽玲怀里，用手捶着她说：“死丫头，你胡说些什么呀？”

    刘丽玲不放过她，扳起她的头问：“好妹妹，我猜得不错吧？”

    她轻轻拍着张兰的脸蛋：“你的眼力不错。吴刚人很有能力，上进心也很强，就是有些……怎么说呢，有些太聪明，太有头脑了些，不过他人是很善良的。”她边想边笑着说。

    张兰前面听刘丽玲夸吴刚，心里美滋滋的，可是后面听她说吴刚“太聪明，太有头脑”，语气怪怪的，便不高兴了，分辩说：“聪明怎么啦？不聪明、没有头脑怎么工作？你不了解他，他性格好、善解人意，谁也比不上。”

    她吵架似的辩白逗得刘丽玲“咯咯”笑起来：“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说了一句就把你气成这样。知道你这样护着他，我就不说了。好了好了，我道歉，还不行吗？”

    她看张兰还噘着嘴，又笑了：“真是个孩子，瞧，嘴都能挂个油瓶子了。这样吧，我给你做个假设：假如——现在搂着你的不是我这个惹人厌的坏丫头，而是另一个人……另一个么……你就不生气了……”

    话没说完，她早让张兰压在床上胳肢起来。这次轮到她求饶了。两个姑娘打打闹闹，一直到很晚才睡去。在张兰香甜的睡梦中，她还在自豪地为自己心爱的吴刚辩护，他是那么善良，那么爱她，他的聪明有头脑不也因为她而更优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