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看着屋子，心里痛楚：这个家站起来了，可它向自己敞开的大门却永远关闭了。

    何大婶看她不说话，只打量着屋里，便笑着说：“闺女，这几年光景好多了，粮也打了些。虽然辛苦些，可这样苦法，人累着心里也畅快。过去累死累活，就是吃不饱。孩子们穿的破衣烂衫的，大人也没有心思供他们上学。现在日子好了些，我们一直记着你当初的话，怎么着也要让娃儿们把书念好。”

    张兰笑着点点头，打开提包取出清明的录取通知书，递给清纹说：“大婶，你说得对，怎么着也要让孩子把书念好。你看，清明多有出息，高考成绩那么好。”她看在清纹：“清纹，你哥哥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我把它交给你，你保管好，等他回来交给他。我还有点事，不等他了。”

    清纹连忙接过通知书，看着里面的“本校说明书”，泪如雨下。张兰默默地看着她，不做声。

    何大婶看着女儿，奇怪地问：“这通知书是干啥的？你咋哭了？”

    清纹连哭带笑地说：“妈妈，哥哥考上大学了，我去告诉他。”

    听她要去找清明，张兰心里一阵狂跳。看清纹跑出去后，她连忙站起来说：“大婶，您忙吧，我走了。”

    大婶听儿子考上大学，心里高兴，拉住她说：“急什么？闺女，你给我乖乖地坐着，让大婶给你做凉粉吃。等清明和云丽回来，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第一百零六章白兔的反击

    张兰脸色苍白，坚决地说：“不了，大婶，我还有事，改天来吧。”

    大婶看留不住她，只好遗憾地说：“那……闺女，让大婶送送你吧。”

    这可不能拒绝了。张兰默默地点点头，两人一起向山下走去。

    路上，何大婶笑着说：“清明这孩子真的有出息，他说考大学，倒真的考上了。只是云丽让我揪心，她不知咋的了，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前几天我让清纹去叫她来玩，她不肯来。好不容易叫来了，整天悄悄的一句话也不说，就像霜打了似的。我私下里问过她，是不是清明欺负她了？她说不是。我看也不是。清明和她那么好，整天有说有笑的，倒比她活泼得多。

    我心疼这丫头，给她宽心，说等他们工作后结了婚，心情就好了。这丫头倒哭了，让我不要管她，反劝我让清明和……和你结婚，还说了许多这样的傻话。你说这丫头是不是痴了？她还说她以前心不好，害了你们，她以前告诉我的话都是假的，骇得我不知咋办才好。你说这丫头咋啦？莫不是脑子出了毛病？这还怎么当我的儿媳妇？你说咋办呢，闺女？”

    张兰不做声，她早被大婶的话弄得心烦意乱了。大婶太残酷了，当着她的面几次三番地提到清明和云丽，让她伤透了心，还让她分析情敌的心理状况。云丽葫芦里蒙的什么药，她怎么知道？她只知道云丽比她厉害千万倍，手腕比她高明许多，她永远斗不过她，还怎么知道她的心思？

    她心里痛苦：看来清明到底保不住了，怎么努力也不行了。清明自己不也是没有办法嘛，只知道对她进行空洞的安慰，这有什么用？再说，谁知道他到底怎样想的？没听他母亲说他和云丽关系很“好”嘛，那就让他们好去吧，与我何干？我已经太痛苦了，一次次的磨难，我已经受够了，厌倦了！

    她胸中突然升起一股怒气：我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怎么谁都可以欺负我？流氓、歹徒、学生、同学，包括这个乡下女人，还有孟勇，他当初为什么不答应和我结婚，还冠冕堂皇地说了那么多的废话，让我现在这么痛苦？如果他当初答应了我，我现在完全可以依偎在他的怀里，把自己的痛苦、委屈都告诉他，从他那里得到同情和安慰。更可恨的是他拒绝了我，和别人结了婚，我还得吞着眼泪含笑祝福他们，真是太气人了！

    看来，这都是我太软弱了，别人都看着我好欺负，到处找我的麻烦……这种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从此以后我必须强硬起来，用强硬的手段对付迫害我的人。我恨他们，恨世界上所以有的人，包括清明。

    她突然抬起头，冷冷地盯着何大婶，冷冷地嘲讽道：“你的儿媳这么无能，告诉我有什么用？你既然心疼他们，就让他们明天结婚吧，必要的话我会来给他们送礼的。我告诉你，我以后不会再见到你的宝贝儿子了，也不许你在我的耳边穷叨唠。你放心，你的宝贝儿子不会被人夺走，你放在家里供在佛龛上好了。

    你以为你的儿子十全十美？我告诉你，天下男子多的是，比你儿子优秀的多了去了。追求我的男人并不少，我不会找不到称心如意的丈夫的。

    我恨你，深深地恨着你，恨你那么大的年龄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对你们家帮助那么大，你竟一次次残酷地伤害我。你看你儿子现在考上了大学，你高兴了，骄傲了，看不起我。我告诉你，如果没有我，你的宝贝儿子早做了强盗了，还能有今天？你这个愚蠢的老太婆，你了解自己的儿子吗？他和你一样阴沉、狠毒，杀人不见血。

    你们全家太可恶了，太对不起我了，你们伤透了我的心，我恨你们！我今天骂了你，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我骂得对不对？你可以把我的话说给你的丈夫和儿子儿媳听，让他们的良心受到谴责。你第一次那么无情地骂我的话，你以为我忘了？我没有忘，永远不会忘，我会恨你们家一辈子的，我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你滚吧，谁要你送，我再也不想见你了。”

    她骂完，长出了一口气，感到轻松了许多，狠狠地瞪了一眼脸色灰白、呆若木鸡的何大婶一眼，把提包往肩上一抡，向前飞跑而去……

    到了乡政府，她给家里挂了个电话，说她这两天有点事，不在家里住了，就钻进了密林，向许文刚姐姐家走去。只有那个温柔善良的男孩子，还能给她点安慰。

    清明和云丽跟着清纹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张兰已经走了。何大婶呆呆地坐在院子中间的小凳上，脸色灰白。虽然头上顶着烈焰，身体却在剧烈地颤抖着，那情形真让人心惊！

    清纹连忙扑过去，一把抱住何大婶，惊慌地问：“妈妈，您怎么了？老师呢？”

    清明和云丽也赶上来，清明示意云丽和他一起把何大婶搀进去。可是何大婶抖得站不住，无法搀起来。清明一咬牙，弯腰把何大婶凌空抱起，走进窑洞。云丽和清纹不安地跟在后面。

    进了屋子，清明将何大婶轻轻放在炕上，让她躺平，拿过件衣服盖在她身上，轻声问：“妈妈，好些了？”

    何大婶不做声，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突然摆摆手说：“你们都出去，让我歇会儿。”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退出屋外。清纹和云丽向院中大树下走去。清明进另一只窑洞里把通知书锁好后，也出来和她们坐在一起。三个人都沉默着。

    一会儿，清明沉声问：“你们说，是怎么回事？”

    “我想，”清纹怯怯地说：“可能是……”却没有下文。

    清明瞪了她一眼，盯着云丽。

    云丽思索着，静静地说：“她们中间一定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她俩的矛盾很深，在一起总是吵架。听大婶说，她和张兰前几次的见面都很不愉快，所以我想她们刚才一定吵了架，而且很激烈，比往常哪一次的争吵都厉害。大婶性子那么刚强的人都成了这个样子，可见结果一定非常可怕。”

    清明阴沉着脸，不发一言。清纹自言自语地说：“我要是不离开就好了。”

    清明狠狠地瞪着她，“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离开？我考上大学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难道我不应该考上？我告诉你，如果妈妈和张兰出了事，我一定拿你是问。”

    清纹被哥哥一骂，“嘤嘤”地哭起来。云丽拍拍清明的胳膊，轻声说：“清明，冷静点。这件事也不能怪清纹，她也是为了你好。这样吧，你到张兰家去一趟，看看她的情况，这里有我和清纹守着，你放心好了。”

    清明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办法。他看着云丽，心想：我还没她冷静，倒急躁起来了。他连忙站起身跑到屋里，换好衣服就跑出了门。

    经过乡政府大门时，他机灵一动，进门就抓起电话向张兰家里打去。好久，那边才有人接，是张兰的嫂嫂，说张兰打电话回来说这两天有事，不回家了。

    “她没说到哪儿去？”清明急忙问。

    “没有。清明，出事了吗？”嫂嫂不安地问，“我知道……她是到你家去了。”

    “哦，没事，嫂嫂，你别胡思乱想，一切都好好的。”清明赶快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她到底到哪里去了？不会出事吧？清明想着，心里一阵揪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