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你好！

    这不知是给你的第几封信了。我只顾写信，早把数目忘记了。因为对于你，我总有好多话要说啊。

    你前次来信问候文刚的话我还没带到，你不怨我吧？师范学院今年分校，本科部都搬到新校址去了，只留大专部和后勤在原校，他搬走后我和他还没见过面呢。我想这个周末过去看看他，顺便把你的问候带给他。

    我现在各方面都好。你知道的，文刚在搬校前一直让我在星期天和他一起出去搞社会调查，我试了一次觉得很不错，也决心坚持下去，因为张老师给我们做出了很好的榜样。可文刚的穷叨唠让我腻烦，我稍一说出我的意见，他就骂我“懒惰、骄傲自大，固守于象牙之塔内难于自拔，不体恤劳动人民的疾苦”等等。

    你瞧他说的什么话嘛？我说不过他，干气没办法。我的意思不过是说搞调查不必每星期都出去罢了。他妈妈的病基本上好了，已经能干点轻活了。他妹妹今年上小学三年级，我和文刚决心培养她上大学。

    云丽和我、文刚虽在同一个学校学习，但是因为我们同级不同系她上大专英语系，我上大专中文系也不太来往了。现在文刚搬走了，我倒常常看见云丽，只是不好和她搭话。她现在非常卓越，学校各项活动都有她，追求她的男子很多，听说一个年轻的外教追得最起劲。可她太冷了，谁也近不得，被人称为“冷美人”。她不给那个外教一个笑脸。我觉得她太冷漠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我很为她难受。她现在常和吴刚来往，我好几次发现他们在搂抱亲吻，可我想，她一定不爱他。

    清波现在丰满中学上初一，我已经求过张老师，让她给老同事说说，把清波学习抓紧点。张老师很喜欢清波，我周末去看望她，都见清波从丰满赶到她那里补课。家里一切都好，就是清亮和清漪还是那么调皮，一点儿也不好好学习，他们也经常由清波领到张老师那儿去玩。

    张老师现在似乎也很冷漠，可我和文刚都看出她仍爱着你。她虽然还不理爸爸、妈妈，可也不像以前那样恨他们了。上次她听清波无意中说起妈妈碰破了手，还专门买了药让清波带回去。

    哥哥，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好，我真的感到欣慰，现在唯一牵挂的事情，就是盼着你回来和张老师团聚。到那时，我们大家都欣喜异常，不是吗？

    妹妹：清纹

    1988.1.3

    清明：

    我的罪终于赎得差不多了。你家和张兰家人的关系已经很融洽了，这虽然不是我的功劳，但我还是感到身上轻松了许多。现在只有张兰心里还稍有余悸，但我想随着时光的流逝，她会忘掉过去的。她现在各方面都很出色，最近又被评为市级“教学标兵”，还上了电视。她在暑假写的文章也不断发表，梁永效还专门采访了她。我祝贺你将有这么一位有才华、能干的好妻子。

    你不用再为我.操心了，清明。我的性格现在已经定型，很难改变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我目前日子过很清净，别的打算没有，只想多学点外语，将来找个饭碗。我和吴刚已经确定了关系，你不必再生气说我胡闹，他人并不坏。我到他家去过，他父母家人都很喜欢我，我已经满足了。

    你不用再为我担心，我一切都好，放心。

    云丽

    1988.1.8

    清明躺在宿舍床上，默默地看着几封信。前几封信让他振奋，最后一封信却使他沉重：云丽真的就这样了？无法改变了？这都是我害的，他有些内疚。但毕竟好消息让他兴奋，他读着兰英和清纹的来信，想象着张兰深爱自己而又做出漠不关心、不肯放下架子的可爱样。她听自己信时是怎样一种心情？她看自己照片时又是怎样一种心情？

    照片？他猛然想起来，忙从兰英的信封里倒出照片。照片共有六张，一张是三位老人的合影，一张是两家人的合影，其余四张都是张兰的照片：第一张照片上，张兰穿的就是清明上火车时看到的那一身衣服。她站在一辆银灰色小轿车旁边，姿势也和那天一样，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扶着车灯。风微微吹起她的长发和风衣，那么飘逸！她的眼睛向前看着，稍微有些冷漠，但却那么美丽。

    另一张照片上，张兰的服饰和在邵彤婚礼上的一样，蓝裙、黑腰带，白凉鞋，背景为平台公园的雪地梅花。也难怪那么冷的天，她穿得那么淡薄。她笑得那么乐和，摘着梅花嗅着，让人想起“和羞走，却把青梅嗅”的佳句。她也像个梅花女神，把毛泽.东的《卜算子?咏梅（和陆游）》的诗安在她身上并不过分！

    第三张照片上，张兰穿了一身银灰色西装，正微笑着跟钱明正握手。第四张照片上，张兰穿着绿色西装坐在桌前写字，她右手握笔，左手五指插在鬓发里，神情那么专注。

    清明看着四张照片上的张兰，恨不得把她含在口里。他的眼光那么温柔，神情比写字的张兰还专注。他看了很久很久，叹了口气，拿出影集正要夹上去，门被猛地推开了，刘歆闯了进来。

    她刚一看见照片就大叫起来：“大家快来看呀，我的老乡在看什么呢？”

    清明收藏已经来不及了，影集和六张照片都被刘歆和闻声而入的三男二女同学抢过去了，他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

    大家都好奇地看起来，一个戴眼镜的女学生王淘指着张兰问：“这就是你的那位呀？”清明微笑着点点头。

    一个叫李珲的姑娘说：“这姑娘挺有风度的。瞧，清明那么爱她，还抱起她……哟，这儿还给她擦泪呢。”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清明微笑着不做声。王淘叫道：“瞧，她还抚摸着清明呢，看她那双眼睛，那么含情，他俩可真是热恋的一对呀。”

    刘歆笑着说：“他们那个爱呀，真是没说的，在我们那里是成为美谈的。”

    “是吗？快给我们讲讲吧。”其他五个人一起好奇地叫道。

    刘歆是有头脑的人，她笑道：“这样吧，让他自己讲。讲完后你们觉得还不过瘾，就等到今年暑假，你们一起到我们家乡去玩吧，看看她，权当社会实践。”

    她的建议得到一致响应，大家都喊起来：“ok！”

    “清明，快讲讲吧。”

    清明笑着把那六张照片夹上去，正要合上影集，一个叫杨邺的男同学突然指着合影叫道：“这姑娘太美了，我一定要娶她为妻。”

    大家一看，都表示同意。王淘问：“她是谁呀？”

    刘歆笑道：“你们看她像谁呢？”

    大家恍然明白了：“是清明的妹妹。”

    李珲笑着说：“清明，你妹妹真像个公主，就像你是个王子一样。”

    大家笑起来，看着清明。清明放好影集，笑道：“你们快别乱说了，等到暑假，我们多约几个朋友到我家乡去，那可够一玩的。当然开销嘛，”他看着他们，开玩笑地说：“属于中产阶级的你们完全承担得起，不会让我这个刚好解决温饱问题的穷学生为你们担忧吧？”

    大家又笑起来。李珲笑道：“瞧把清明吓的。我们的目的，一是到你们西北去玩玩，领略一下那里粗犷的自然风光；二是看看你的情人，探讨探讨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迷住你这个白马王子。我们决定多去几个女同胞，和她竞争竞争，看她有什么能耐。清明，你害怕吗？”

    她盯着清明问，别人则笑得前俯后仰。清明笑着说：“李珲，你这个百花仙子这么捧我，不怕你的追求者们寒心？他们和我决斗怎么办？”

    大家笑得抹眼泪。李珲说：“他们寒心我有什么办法？如果他们要求和你决斗，清明，你敢不敢应战？”

    “那不累死了清明？你那么多追求者，让清明一一与之决斗，怎么对付得过来？”王淘笑着问。

    “那有什么？只要他有决心和勇气，他会一一打败他们的，就像中世纪欧洲骑士那样。清明，你说呢？”李珲问清明，别人也都盯着他。

    清明明白他们的心思：李珲的美丽在全校是出名的，她不但专业课学得好，而且能歌善舞，拥有众多的追求者。但她心底高傲，对谁也不屑一顾，只表面敷衍着。像她今天这样主动地向清明表示好感，这在过去是没有的。她的话虽然以玩笑的方式说出，但也明显地露出了她的情意所衷。

    清明感谢她的好意，但他的心是属于张兰的，对别的女孩子的爱情就无动于衷了。美貌在他算得了什么？他见到的漂亮姑娘多了，除了玛丽，还没见过哪个姑娘的相貌在清纹之上的，对于李珲的俊俏也就不以为奇了。当年他在最无助的时候能抵御住条件优越的玛丽，现在就能抗拒住别的诱惑。

    再说他重视的是精神美。李珲的精神虽不能说坏，但对她在知道了别人已经有了女朋友之后还要“竞争”一番的做法，清明是不敢苟同的，他已经吃过这方面的亏了，必须加以防备。他太怕失去张兰了，他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张兰受到伤害。为了张兰，他必须挡住别人的手，包括李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