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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自昌眼中精芒一闪，沉声道：“王府居然发生那般惨事，委实是令人意外惊叹，我等听闻之后，真是嗟叹良久。”

    李之望也道：“寻常百姓之家也有争产之事，但明白人都是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争一步万劫不复的道理。地方官员，平素没事还要找事，一旦出现大家族子弟争产诉讼之事，便是如见了血的苍蝇一般蜂拥而上，不把殷实人家弄到破家破产绝不会罢休……想不到亲藩之家也会出这样的事，真是……”

    两个粮商摇头晃脑，似乎是嗟叹感慨不已。

    “行了，两位莫装象了。”管世铭颇为不耐，说道：“亲藩府邸争产之事又不是头一回，父杀子，子杀父，兄弟相残都是常有之事，何况以叔杀侄，估计朝廷都没当回事，旨意早下来了，荣王殿下无事，王府无事，咱们却是有事了。”

    钱自昌面露尴尬神色，说道：“管大人快言快语，好吧，我们也是听说了王府成立了什么廉访司，说是要肃清王府贪污之事，对出入库，收粮，售粮等诸事进行审计核查……我和老李听闻之后，是有些着急，才急着来拜访管大人。”

    “确有此事。”管世铭道：“所以上下人等，都有些畏惧。”

    见钱自昌和李之望脸上都有怀疑之色，管世铭冷笑一声，说道：“连我们长史都有些畏惧，不怎么敢出手了。在此之前我们可是商议好的，要在夏收时狠狠赚上一笔。毕竟王府内乱，自是我等的机会。可是殿下迅速平乱，王府内乱消敛，现在全被荣王殿下控制住了。现在上下井然有序，近半个月来革退了几百人，除了一些是郡王府安插的人手外，不少人都是过于贪婪，在最近被查出来有贪墨之事，却是被殿下毫不留情直接开革出了王府，其中还不乏效力多年的老人。这还是他们贪墨数额较少，象我这样的和两位合作，一旦被查出来，轻则革退，重则问罪，两位以为我在说笑？”

    两个来自南直隶的粮商神色都是难看起来。

    近几十年来，江南地方，当然也包括太平府和宁国府，近几十年来粮食产量是直线下降，其中也包括浙江地方。

    浙江是行商风气重，读书也出色的地方，但多山少田，想凭种地养活全浙就相当困难，向来就是买粮大户，其买粮的地方也是在江西和湖广买，算是老传统了。

    而南直隶十余府向来是鱼米地方，特别是苏松几府在国初时是敌境，太祖立国后一则是惩罚，二来是在当地划了很多官田，所以造成了苏州一府的赋税占全国十分之一的特殊情形。

    加上松江常州几府，可以说江南一地的赋税要占到全国的十分之三，而在国初到中期，赋税俱是实物，主要就是以粮食和布匹为主。

    到了嘉靖年间，除了山东地方种棉外，松江全境大量土地都改为棉田，因为松江布已经行销天下，整个松江府都是形成了庞大的产业链条。

    从种植棉花到生产出各种质量的棉布，到批发和在大明全境开设松江布店，最少到嘉靖年间，松江府的布匹已经占据了大明南北市场，除了农家自纺的土布和少量布匹产地外，几乎所有的成品布都是松江所出。

    而常州和苏州两府也是繁荣地方，特别是苏州府更是江南经济重镇，比起南京还要繁荣不少。

    这便导致了原本土地肥沃的江南地方，种田的少，务工的多，植桑种棉的多，种稻米小麦的少。

    地方缺粮，便是要从外地购入。

    到了大明，已经是湖广熟，天下足，所以在收获之时，江南浙江等地的粮商齐聚湖广，便是不足为怪的正常之事了。

    到收获之时，很多粮商是借机压低粮价，一则是刚收新粮很多，民间并不缺粮。二是现在很多官府不直接收粮，而是令百姓卖了粮食换成铜钱或银两后，用折银折钱来交税。

    百姓手中无钱无银，急着卖粮完税，粮商大户们就借机压低粮价，用低价用百姓手中收粮。

    待入冬和春荒时，手中有大量囤粮的粮商大户们就高价售粮，趁机再大赚一笔。

    一进一出，就等于加倍的利润。

    特别是张居正推广一条鞭法之后，固然简化了收赋程序，将很多杂税免除或是并入条鞭之内，但大半地方以现银收税，还是给了缙绅大户和粮商操控粮价的空间，等于是把免除的一些杂税又加倍征收了回来，百姓的负担反而是加重了。

    唯一得了便宜的是朝廷，一条鞭法推行之后，朝廷每年增收了不少银两，张居正秉国多年，中枢积累了两千万石以上的粮食，还有过千万两白银和大量物资。

    就是这些积累，支撑着万历年间的三大征，等积储用完后，大明就被女真人把底裤都剥掉了，虚弱之态尽显，一点儿也不比嘉靖年间强出多少，完全是一副鸟样。

    至于钱自昌和李之望，走的却是不同路数。

    大粮商彼此联手，勾结官府压低粮价，利润虽然不利，但时间线拉的很长，本钱投入也大。

    钱李二人却是走的另外的路子，他们也是勾结官府，但并不是从百姓手中收粮，而是用低价收取官府每年的库粮。

    库粮就是常平仓粮，官府每年会大量储存，以防水旱灾害发生后地方无粮造成流民遍地的惨剧。

    积储之粮最多一年或两三年就要全部卖空一次，以防霉烂。

    往年钱自昌和李之望购买最多的是湖广官府的库粮，但今年因为生苗战事，大量库粮启用给前方将士当军粮，剩下的库粮就不会随意变卖，以防库存空虚，出了大事，地方官员不仅会丢官罢职，弄不好人头不保。

    这样的情形之下，钱自昌和李之望的眼光就投到王府的库存粮上来，需求也是比往年更加旺盛的多。

    “既然如此。”钱自昌和李之望彼此对了下眼色，便是对管世铭沉声道：“我等愿意在往年基础之上，给管大人再多加三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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