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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是不能呆了……”外间的刀兵声早就停止，但在王文海的耳朵里似乎还是有金铁交鸣之声，还有人的惨叫声，垂死挣扎的呻吟声，人死之前痛苦的倒气声……

    相对于李文进愤怒之下的从容，躲在堂房紧闭门户，犹自在发声抱怨的王文海就是显得胆怯许多了。

    毕竟李文进是从多年知县班子升到通判，再从通判到知府，知县是亲民官，要审案判案，到了秋决之时要押解人犯到行刑之处监视行刑。

    签子一落，便是人头落地。

    这样的官当上几年，哪怕是文弱书生，杀伐性子也是磨练出来了。

    身为本朝的大吏，不要说李文进这样的知府，当年的曾铣，现在的张岳，张经，哪一个不是曾经杀的人头滚滚？

    张岳这重臣主持多次平叛，一次砍掉几千颗脑袋的战事主持过多次，今天王府之事，真的是小场面了。

    王文海却是只任了很短时间的地方官，然后便是在王府中任长史，这等血腥之事却是前所未见，真的是吓的他魂飞魄散，到现在犹自是惊魂未定。

    就算身为长史，在王府内的住处也就是一处小院，并且是靠近外朝之地，和内廷有夹道相连，但入夜之后也是有门锁隔绝。

    王文海平素很少住这里，今天情形特殊，王文海是万万不敢走出王府。

    万一贼人还有同党潜藏在外，这些贼人奈何不了亲王，难道不能杀他这个长史官泄愤？

    况且大局初定，长史司也得赶紧写题本上奏今日之事，不可过于迟误拖延。

    王文海和孟长乐简单交流了几句，当时张岳和李文进也在，孟长乐便是坚持眼前叛乱是荣王有意纵容和设计出来的，其意是要铲除各家王叔，用意阴险，手段毒辣，其不仅坚持此前的告变，还准备加上荣王无视法理亲情，行事恶毒阴险等内容。

    对孟长乐的分析判断，王文海惟一的感觉便是这厮疯了。

    再下来的判断就是孟长乐告变不成，和李文进一样灰头土脸，两个文官成了两条疯狗，怕是要咬着荣王殿下不松口了。

    造反？

    王文海心中冷笑，荣王殿下收拾了贵溪王等亲藩郡王，此后荣王一脉就只有当今殿下一脉，各家亲王府负担重的原由就是时间长久了，亲王府要负担各郡王府，再负担众多的镇国将军和奉国将军，再到镇国中尉，奉国中尉。

    朝廷的俸禄粮要么减半，要么迟发，亲王和郡王是不指着那点俸禄，各亲藩府邸下的宗室们要是没有俸禄就面临断炊绝粮的窘境。

    亲王身为一地族长，总不能看着族人饿死或是讨饭，传扬开来就是大明宗室的丑闻，亲王的脸面也下不来。

    荣王府一年要拿出大量钱粮补贴各支脉的宗室，时间越久负担就越重。

    这一次铲除了五家郡王府，连带着各郡王府下的大量宗室也会贬为庶民，此后王府收入大增，放着现成的富贵日子不过，荣王殿下去干那九死一生的造反勾当？

    孟长乐和李文进两人，当真是失了智了！

    王文海是没有把孟长乐的话放在心上，他的奏书还是打算偏向荣王殿下……其实只要如实奏上，基本上判断力正常的人，都会认为荣王殿下相当无辜。

    从张岳的反应来看，这位本朝的重臣应该也是持一样的看法。

    尽量将这件丑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朝廷更要紧的是调派大军征剿生苗，李文进这样的地方官员要配合布政使司在地方上筹集粮草，为大军提供后勤辅助，王府之事，并不关碍大局，真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就算如此，王文海也是不打算留在王府之中了。

    近来荣王府发生了太多事，也是有太多意外。

    更重要的是荣王殿下展现了精明和辣手的一面，令得王文海更加忌惮和畏惧。

    既然在王府不能施展拳脚，贪污王府财富的富宁王已经投水自尽，王文海可是没觉得自己的身份比富宁王更高贵。

    “叔父说的极是。”王大喜面色苍白，连声称是。

    他今天也算是经历丰富。

    原本是看着赵元离开救兄长，接着便是听闻王府惊变的消息，王大喜虽然胆战心惊，还是迫不得已赶至王府。

    在他往王府的半途之中，整个常德府都轰动了。

    总督，知府，同知，通判，还有附郭县的知县，以及府县的捕快衙役都是统统赶赴王府。

    王府的大门和东华门西华门外，到处都是蜂拥而至的人群。

    王大喜怀着极度不安的心理在东华门进王府，一进王府便是看到了满地尸身，王大喜当时就是吓的毛发倒竖。

    哪怕事前有了心理准备，王大喜当时还是吓坏了。

    王府原本的平静被完全打破了，死了这么多人，荣王殿下此后怎么执掌王府，行事风格如何，这些都成了巨大的未知。

    在这个前提之下，离开王府便是成了明智的选择。

    “好在叔父提前布局。”王大喜听着院落外的动静，神色还是相当不安。

    大量的仪卫亲军掌着火把在内廷外朝之间来回搜索，时不时的传来打斗声和金铁交鸣声，还有追捕的喝骂声，然后就是人的惨叫声，看来是被搜捕的亲军给杀死了。

    天早就黑透了，估计离起更都不远了，今晚王府的宫人肯定不会出来报时打更，王大喜也只能估算着时间。

    真希望能早些天亮，然后能出府的话就尽早离开。

    虽然事不关己，但对普通才智和胆气的王大喜来说，此时的王府就是龙潭虎穴，令他胆寒畏惧。

    王大喜将京师之事简略说了，听说没有见到小阁老，王文海也不失望……就是他本人去了严府，能不能见到严世藩也是难说的很。

    小阁老虽然只是工部侍郎，但权势是大的吓人，连皇帝都是允准小阁老阅看内阁的题本奏书，并且参与票拟，这样的权势已经等同于阁老了。

    严府常年是有大量的文武官员排队求见，一个三甲进士王府长史，就算一心攀附严府的权势也未必被小阁老看在眼里。

    至于和徐阶徐大宗伯的偶遇，王文海也未曾放在心上。

    在京师那地方，逛琉璃场偶遇个部堂侍郎都是正常的事，在严府外遇着徐部堂又算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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