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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世铭也不是笨蛋，朱载墐一说话他就明白过来。

    当下很是艰涩的长揖一礼，口中道：“见过朱相公。”

    “管大人太客气了。”朱载墐拱手还了一礼，看了桌上饭菜一眼，笑吟吟道：“管大人不曾在王府吃饭，我原以为家里有什么山珍海味，现在看来管大人也是过的清苦。”

    管世铭看出朱载墐眼里的探询之意，虽然俸禄不高，一年几十石粮和几十两银的俸禄却是实发，不象亲军那样会拖欠。

    而且定然会有一些灰色收入，管世铭也不会指望荣王殿下认为自己是一清如水。

    若殿下是这样的笨蛋，怕也到不了如今的地步。

    当下管世铭只得道：“原本也不至如此清苦，只是家母病重体虚，需用人参，此物价格昂贵，实在难以为继。”

    “怪不得了。”朱载墐道：“此物也只有辽东产的最好，我大明用参多是从辽东来。那些女真骚鞑子，凭着人参一年就赚大量的粮食和牛马铁器，对咱们大明来说实在是不合算的买卖，但缺了此物也是不行……王府中有库藏的人参，一会我回去林医正说一声，拨几支给管大人用，价格以本价来算就是。”

    管世铭大为意动，王府的人参都是京师直接发过来，并不是在市面上购买的那些普通货物。大的老山参都是好几两重，价格昂贵到普通人根本不敢问津的地步。

    很多普通的小康人家，需要用参也就是能买点参须就不错了，想要正经整根的上等人参就要花费极大的代价。

    参价贵过黄金，特别是在南方人参尤其昂贵。

    提起这个话题时朱载墐都是内心一动念，这似乎是条生财之道。

    女真人现在还算老实，毕竟在成化年间被打的很惨。

    但消停了几十年之后，最近这些年建州部又有不稳迹象，得再过十来年，到时候李成梁会收拾他们。

    现在如果能打通往辽东的商道，不光是人参，皮货，干货，这些辽东特产在南方都相当昂贵。

    管世铭先是激动，接着便是冷静下来，说道：“王府人参都是大内发下来或是重金在北方购买，下官实在不敢擅动。”

    “人参再好也不能放久了，”朱载墐笑道：“放久了便没有药力了，何况也不是什么症候都适合用，虚症适合，很多不宜过补的症候不能用，管大人放心支用便是，用完了再买，东西再贵，能有人命贵重吗？”

    在场的人倒是没想到这年轻相公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特别是贵族有这样的认知。

    而朱载墐是随口说出来的，当然不是在有意说漂亮话。

    管世铭家里有病人，感同身受，眼圈微微发红。

    他嗫嚅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将心里想说的话说出口来。

    出库粮拿好处的事，不光是管世铭，从王文海到李子乔再到陈廷敬，王府大大小小几十号官吏，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好处。

    加上外头管库的一些吏员，好处链条十分庞大。

    就算管世铭自己不拿，也断然不敢把这根链条给斩断。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弄不好会死全家。

    得罪亲王了不起被罢职赶回家，真的把事做绝就真的会死人。

    “两位是南直隶过来的粮商？”

    朱载墐眼中波光一闪，没有继续和管世铭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那两个商人。

    “是是，在下钱自昌，太平府人。”

    “在下李之望，宁国府人。”

    朱载墐对后世地图和大明的地名没有对照过，但近来多看邸抄，也看了一些大明地方的地图，大明也是有地图绘图师，也自有独到之法，主要就是地名和山形，水利的投影比例不对，看起来失真，但其实从地图上看地理环境和政区分布，大体上也是相差不多。

    他也知道太平府和宁国府是后世安徽地方，距离南京相当近，在此时南直隶安徽和江苏是一体，双方来往更加密切。

    朱载墐对南直隶的情形相当好奇，不免会问一些当地民生之类的事。

    物价，收成，民间情形，官府，驻军。

    虽然谈的并不深入，但两个粮商很快都感觉自己腹里的存货快被倒空了。

    眼前这后生不过二十出头，应该也并未去过南直隶地方，但对地方情形的了解，比如各州府民生，官员和士绅，地方风气，驻军，还有倭乱威胁等诸事，似乎都了如指掌。

    最少也是都有涉猎，有着粗步的了解。

    两人越聊越感觉诧异，看向朱载墐的目光也是充满怀疑之色。

    眼前这后生不过秀才功名，也未说在王府内任何实职，但管世铭身为拔贡出身的官员，哪怕未入流，功名也不比眼前这后生差。

    但管世铭对此人极为恭谨尊重，言谈中充满敬意。

    外间庭院里还有几个汉子按着刀站着，虽然是小帽青衣，是寻常大户人家长随伴当的打扮，但气宇神情俱是不凡，体形也是匀称利落，偶然瞟过来的眼神也是凌厉中带着锐气，似乎有杀机蕴藏于眼神深处。

    这几个人是标准的武夫，且是杀过人，见过血的武夫！

    两个粮商内心深处颇感震惊，南直隶也有一些世家大户，特别是海商大户也是雇着私兵护卫，因为他们要经常和外来的海商打交道。

    这年头的海商就是海盗，也可以化身为倭寇。

    十个倭寇中只有一个是真倭，其余全部是大明海商。

    这才是倭寇的真相。

    就算那些多半是来自海上的私兵护卫，看人的眼神如看死人一般，多半是尸山血海里厮杀过的，眼前这几个护卫，论说起来也并不逊色。

    这个朱相公显然非比寻常，两个粮商说着说着，也就更加谨慎小心起来。

    朱载墐原本是想在对方口中听到更多的南直隶和浙江一带倭寇之事，毕竟此后十来年东南地方最为要紧的大事就是倭寇之祸。

    南倭北虏和东女真，西生苗，这几处地方就是大明的溃疡，时不时的发作一下。

    当然此时的人们谁都想不到，最后是女真人终结了大明。

    不过朱载墐转念一想，若不是大明十几年的内乱，李自成攻克京师，又怎会叫女真人钻了空子？

    说来说去，还是内部出了问题，而且是天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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