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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舜卿兄，暂且委屈你了。”

    仍是在知府后宅的二楼。

    李文进含笑请孟长乐坐好，然后接着道：“先在学生这里屈就一下吧，府衙相较王府是清苦的多，每年只奉白金百两，忘舜卿兄莫要嫌少才是。”

    孟长乐从王府辞了官，对一个举人来说王府官也算是鸡肋，哪怕在吏部大挑时，挑到王府官的举人也是颇为不乐。

    一般来说吏部会隔一段时间给年资足够的监生和举人挑官，这种贡举挑官叫大挑为官，是国初时官僚严重不足，也是给监生和举人出路的办法。

    到了嘉靖年间，大挑官已经只是惯例，其实本朝文官数量已经足够，特别是正途出身的官员已经不一定是能立刻补官，新科进士一般都不直接授给官职，而是要留在京师观政。

    观政结束后才陆续授官，或在京，或在地方，根据科名排名来授给官职。

    举人屡试不中和年资足够的监生，可以到吏部大挑为官，那就是纯粹看运气，挑到哪儿便是哪儿。

    偏远州府的佐杂官，云贵广西边远小县的知县，还有便是王府官。

    可以说王府官原本就是最差的官职，很多挑中的直接就辞官回家当乡绅去了。

    大明的举贡阶层也是特权阶层，在乡间可以荫庇乡民，包揽诉讼，找父母官打秋风，一年几百两银总是能混到手。

    孟长乐若不是心有不甘，此时也就直接回乡讲学去了。

    “东翁客气了。”

    身份换了，孟长乐对李文进的称呼也是变了，当下肃然道：“但有差遣，东翁明言便是。”

    “舜卿兄和学生就是以朋友之道相处便是。”李文进道：“常德府有荣王殿下在，你我二人当戮力合作，定要替国除奸才是。”

    孟长乐默然点头，那天在广场上见到的情形，到现在还令他经常从恶梦中惊醒。

    从私人情感上来说，孟长乐觉得荣王为人不错。

    光明磊落，气宇恢弘。

    对相助自己的仪卫和官吏，还有宦官，荣王不忘恩德，那日受伤和战死的仪卫都得到了丰厚的抚恤补助，荣王可谓恩怨分明。

    越是这样，孟长乐就越是感觉荣王对所有人都有着不小的威胁。

    这么一个亲王在常德，非常德之福，非湖广之福，也非大明之福。

    孟长乐所在的学派是心体为用，既然有此警惕就一定要设法解决，否则便无以对自己的内心交代。

    点头过后，孟长乐沉声道：“皇上不知为何认定荣王不会反？”

    李文进道：“皇上是被奸邪所蒙蔽罢了。”

    孟长乐不语，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写了一个“严”字。

    “正是。”李文进对御前之事略有了解，也知道自己差点被严嵩所免，心中自是暗恨。他上了清流的船，却是下不得船来，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孟长乐默然片刻，说道：“可惜学生位卑，否则定当不顾一切，弹劾此贼。”

    “这且容后再说。”李文进道：“现在是合力对咸宁侯之时。”

    孟长乐道：“京师之事我等隔的尚远，然常德荣王必反无疑，迟必生变！”

    “所以学生正在设法。”李文进笑了笑，拍了拍手掌。

    一个长随闻声而入，李文进淡淡的道：“请通判进来。”

    常德是大府，不仅有府同知，也有通判，推官，经历，知事，照磨，检校，司狱等佐杂官职一应俱全。

    入了流品的官员在府衙都有值房住处，过不多时，楼梯响动，一个穿着六品补服的官员拾级而上，进了房后，便是向李文进深揖一礼。

    “黄大人少礼，请坐，请茶。”李文进端坐未动，他是四品官职，通判是正六品，所以他只是端坐一拱手，并未起身，接着便是让了一个，请黄通判在对面坐下。

    黄通判是嘉靖十一年进士，名次也是在三甲。

    科名，考试成绩都在李文进之前，不过对方攀上了赵贞吉等大佬，已经身披红袍，自己还是蓝袍六品，这一口怨气也是只能小心翼翼的藏起来，不敢显露半分。

    “近来在城中搜捕的如何了？”李文进也不会真的等黄通判喝茶，便是直接询问起来。

    黄通判欠了欠身，沉声道：“回知府大人，本城毕竟是川黔交界的大府，原本就是人员流动往来密集之处，城中熟苗，生苗，侗人，僮人，土蛮俱有，咱们衙差人手有限，就算出动了不少帮闲，仍不足覆盖全城……”

    “黄大人说具体些。”李文进不动声色的道：“学生只听结果，你说的那些学生自是明白。”

    在这样精明的上官手下当差，确实是佐杂官的恶梦。

    黄通判无奈道：“尚且没有搜捕到那几个穿青人，只是逮了不少桀骜不驯的生苗，总计过百人，审问训斥过后，便是都赶离府城去了。”

    “看来黄大人成效不佳。”李文进变色道：“城中生苗熟苗土蛮怕是有过万人，这般核查下去何时能够完事？”

    黄通判陪笑道：“实在是因为人手不足，况且只要弹压不安份的生苗便可，想来张总宪令咱们常德府弹压生苗只是怕有龙许保的细作在城中，依下官看，应该是不至于会有生苗敢在常德这样的大府生事。”

    李文进内心其实是赞同这样的判断，不过没有抓到那几个穿青到底是内心有不甘，当下便是拂袖道：“上官如何想法，我等何必揣摩？但要做事认真些，便是不怕上官追比责怪。此后黄大人仍是不可懈怠，务要将那伙不安份的穿青人给找出来才是！”

    “是，下官一定竭力去找！”

    黄通判也知道知府大人弹压生苗只是做做样子，附近土司州府很多，不少苗子和土司寨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逼压过紧，将来怕是会导致土司们的极大不满。

    眼前这位知府大人下一步可是瞄着分守道的位子，甚至未必不觊觎湖广巡抚一职，得罪土司的事是万万不可能去做，最多是敷衍一下张岳的面子，反正只要将供给军需粮饷的事做好，张岳身为总督主要精力是用在战场上，哪有功夫来寻一个知府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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