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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兴之下，周冠到了外堂，令投献人进来说话。

    来的是一个三十不到的汉子，戴小帽，青衣，老实又不乏精明，很符合家族底蕴不深，没有庇护又有些家底的小田主的形象。

    有些气质，装是装不出来的。

    周冠看了极为满意，令这汉子自报家底。

    “小人王来，家里族人有五六十人，庄子有一千一百亩地，还有羊，猪，鸡，草，每年均有不少出产，现在都愿献于大人，托庇在大人门户之下。”

    周冠大为意动，但还是道：“本官只不过是佐杂经历，按例是不能荫庇这么许多，你们托庇过来，还要不少人要服徭役，缴纳身丁赋税，何苦来？”

    王来陪笑道：“大人的家事小人原不敢胡说，但坊间传言大人的爱女将成荣王王妃，待大人成了亲王丈人，荫庇这么一些田亩身丁还算得什么大事？就算十倍二十倍，怕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地方官敢收大人佃户的身丁赋税，征发徭役。”

    周冠捻须微笑，对眼前这人的伶俐知趣颇为满意。

    要知道大明的荫庇是有一套不成文的规则。

    王府，勋贵，太监，自成一套体系。

    然后就是文官和武将分别是在各自的范围之内对普通百姓或军户敲骨吸髓。

    官当的越大，家族越强势，荫庇的田亩和身丁数量就越多。

    当然是远远超过了法理实际可允许的范围。

    到张居正执政时，最为官绅痛恨的就是重新梳理优免法度，确定了优免田亩身丁，不准冒烂，违者严查。

    加上清理驿传，核实田亩，把很多杂税赋役纳在条鞭法之内，虽然还没有搞摊丁入亩更不要说士绅一体当差，但对当时的官绅利益冲击也是极大了。

    加上张居正虽不及严嵩和徐阶之贪，但身家也颇为丰厚。

    万历又是商人女所生，贪婪是刻在骨子里，听人说张居正身家丰厚，便是动了抄家之念。

    彻底清算，抄没张府家产，所得不多，就拷打张居正的长子等人，一直到拷掠至死。

    真正的大贪是清流之首徐阶，荫庇兼并的田亩达二十万亩以上。

    在寸土寸金的松江府，这个财富是相当惊人，光是田亩这一项，徐阶就是身家几百万的巨富了。

    这就是大学士权柄带来的收益，从一品当朝到七品知县，到佐杂官员和举人，秀才，能拿多少好处都是有一定之规。

    可以说，只要成为秀才，就是大明这种吸血集团中的一份子了。

    皇室，宗藩，勋贵，太监，加上文官，武将，士绅，生员，甚至还有僧道阶层，这些食利阶层都是趴在百姓身上获取好处，将自己的赋税转嫁出去，挖大明的墙角，增加百姓的负担，这也是大明表面赋税很轻，百姓负担却是极为沉重的原因所在。

    及至天启之后，中枢对地方的掌控降到最低时，官绅商人们的赋税再也收不上来，明明屡次加赋，财政收入却是持续下降的原因所在。

    最少在嘉靖之时，大明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既然如此。”周冠笑道：“庄子田契什么的，可带来了？”

    这些东西，王来是带着在身上。

    周冠拿了来看了看，印信款式什么的都对，花押，上下家，都是中规中矩。

    王来又道：“小人几个出来办事的，这两天就托庇在府上做些杂事，待老爷验看无误，上下家签定契约之后，小人也愿在府上侍奉老爷。”

    这人不仅做事精干，嘴巴也是甜的很，已经是改口叫起老爷来。

    周冠欢喜不禁，仿佛是在眼前有一条金灿灿的大道呈现出来。

    现在就已经有千亩地入帐，抵得大几千两的银子，等若是此前的花销加几倍收了回来。

    真的事成了，金册一到，怕是有更多的田宅店铺会前来投献托庇。

    当下不禁笑道：“常德地方加上岳州，武昌，荆州，王庄怕不下十万亩。还有长沙，赣州，桂林，王庄绵延不下二十万亩，荣王殿下如此富裕，本官的身份，弄个几万亩地，旁人怕也没有办法说什么闲话。”

    这等自说自话的疯话，怕也就是这周冠说的出来。

    眼前的管事和王来等人，却是拼命奉承起来。

    待确定下此事，王来等人，便是搬入了周府之内，此后数日，出入都不避人耳目。

    而周冠也是派人到田契所在之处寻访，一切无误的话就是重新定契，这个千多亩地的庄子，就是落入周冠之手。

    周家的人却是没有发觉，随着王来等人进了周家，在四周窥探的苗子突然多了起来。

    当然，对方是隐藏了形迹，最少是从表面来看，周家之外一切如常，常德府的一切，也是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数日之后，有生苗在周府再次见到王来等人后，便是悄然出了常德府，往着永顺府的地界急速骑马赶路而行。

    ……

    永顺府距离常德不远，三百多里路程，赶路的苗子两天时间不到便是赶到永顺府地界，并且很快就接近了土司官邸所在。

    一路上的情形是和常德相差极远了。

    常德是几条江河汇集之所，又是在洞庭湖之畔，地方属洞庭湖平原和丘陵交界区域。

    虽然境内也有德山等大山，但平原地方不少，丘陵区域也较为适合耕作。

    到北方的澧州地方，还有保靖州，永顺府等地，就是后世的张家界地方，地方多山，多林，风景有一种奇特之美，在后世是著名的旅游区域。

    在当世之时，却是由于多山少田，汉民较少，成为苗寨土蛮聚集之所。

    此处苗寨风光却是和汉境迥然不同。

    多丘陵，多山田，村寨也多建于丘陵和山地之上，平原极少，少量的平原地方是土司占据，不光是田亩，也包括最好的宅邸。

    苗人和土蛮多穿青，以布包头，而且男子多赤脚，很少穿鞋。

    骡马较少，多以人力，很多苗人男子光着脚板，在山石崎岖地方健步如飞。

    多带弓箭，多带长短刀，几乎没有哪个苗人男子是不带武器在外行走。

    因为劳作辛苦，又常年带着刀枪弓箭，这正是所谓穷山恶水，民风彪悍之所。

    而永顺府的苗兵，在大明极有名气，最少在嘉靖年间，名气还在后来四川马家的白杆兵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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