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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应时还是笃笃敲着桌子，看似平静，其实也是有些心烦意乱。

    朝廷，湖广，常德，荣王府，永顺府，生苗，穿青人……看起来真是乱的可以。

    湖广地方看来要从平静转为混乱，保靖州彭家在这一场事件之中应该持何立场？

    多半的人是认为应该置身事外，上奏表示忠心就可以了。

    彭应时感觉这样太被动，一旦朝廷认准永顺宣慰司不稳，很可能就面临一场极大的动荡。

    大起刀兵，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而保靖州就算表了忠心，但在很多人看起来二彭一体，要是永顺府真的发了昏造反，到时候连累到保靖州不光是可能，而且多半是必然！

    换了彭应时自己，一旦真的动员十几二十万人的大军，扫荡一彭不如二彭，将常德附近的大小土司势力一扫而空，岂不更加合算？

    这种危险不光是有，而且是相当之大！

    “看来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伙穿青人。”

    “是的，儿子也是这样想。”彭与臣说道：“不过事变之后，那伙子穿青人象是钻到地底下去了，城中大索三天也没有找着人影，动员的衙役，民壮，卫所官兵过千人，就为着逮那几个穿青人，楞是没有了踪迹。他们藏着的那周姓官员家里，也是地底都掘起来了，连一点儿踪迹也没有发觉。”

    “这倒真是怪事了。”

    以当时的查案追踪条件，要是有人犯案没有查的出来，实属平常。

    甚至冤枉无辜的人也是常有的事。

    犯了事跳跑，逮不着了也是很多。

    但一个陌姓人，身状，体重，外貌描述都有，加上是外地人，以本地那些地头蛇衙役和帮闲，加上宗族民壮力量的帮助，一般来说是很难藏身。

    虽然是物资和交通条件极差的大明，但越是物资稀缺，逃犯想要获得补给的可能就越小，利用交通工具快速逃跑的可能也是越小。

    张贴榜文，动员地方宗族，民壮，官府衙役，几乎是出尽全力了。

    正常情形下，那几个穿青人是肯定会被逮着，不可能藏的下来。

    “看来是城中有巨室富户藏匿他们了。”彭应时沉着脸道：“那这件事就更加不简单了。”

    “一般的官绅和富户人家是绝不敢如此。”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大伯和几个叔父也是一样的看法。”彭应时道：“看来是永顺彭家这一次被人摆了一道。”

    “也是他们太骄纵不法了。”彭与臣怒道：“我已经警告过彭摆婆，不要在常德府惹事生非，大明的大府重镇，岂能容土司擅自逮人拿人。就算没有生苗叛乱的事，一旦当时他们动了手打了起来，出了人命，地方官府岂能没有不满，朝廷岂能毫无看法？一件小事是小事，积累起来便是大事，奈何劝了也是不听，现在这样，我倒是觉得他们真是咎由自取。”

    彭应时叹了口气，这样的看法其实也是他和几个同辈兄弟一样的看法。

    永顺府彭家兵力更强，对朝廷向来也忠诚，能力也足够，朝廷也是极为倚重。

    但随之而来的是永顺彭家越来越自信，胆子也越来越大。

    彭应时感觉这不是好事，但两家关系没有亲近到可以指摘对方家族行事的地步，却又到可以由对方连累到自家，想想也是心累的很。

    “不管怎样，我们自己要谨慎小心。”彭应时对彭与臣道：“出了这件事，朝廷是暂且不会调我们的兵马南下了，你留在家里，带着儿郎好生习武便是。你妹子呢，现在怎么了，回来家里也不来看看她老父？”

    说起女儿，彭应时的脸色就是柔和了许多，毕竟是心头爱女，掌上明珠。

    彭与臣脸上也显露笑容，看看屋中无人，便是说道：“父亲，这一次在常德平乱，我兄妹二人跟随的是荣王殿下，当时荣王也在阵中，且在关键之时提刀上阵，鼓励士气，稳住阵脚，这才有平乱大胜。”

    “这件事我听说过。”彭应时一脸吃惊的道：“传言说的神乎其神，但荣藩长史司，还有常德卫都未提此事，只有前常德府李文进略提了几句，也没有敢确定，难道真的有此事？”

    “真有此事，因为事关重要儿子没有敢行于笔墨，只敢当面禀报。”

    “不得了，不得了。”彭应时惊叹道：“自开国诸王以后，大明亲藩宗王只知道抢掠土地，坐享富贵，纵容亲族奴仆开店铺，放利钱，设税卡，渔肉乡里，没想到还能出荣王这等人物。这么看来，人都说李文进他们肆意胡为，因私怨和荣王为难，看来是并不是真的。”

    “他们哪有什么见解？”彭与臣冷笑道：“无非就是文官积习陋见，总要压制我们武人，宗藩里出个有出息的自然是异类，要赶紧打压下去……”

    “也不尽然，宁王之乱就在几十年前。”

    “我听人说宁王是世代积怨，荣王可是当今天子的亲侄子。”

    “这倒也是……天家之事，我们在外的人不懂，还是不要多议论了。”

    “有一件事，要向父亲大人禀报了。”

    父子二人谈的入港，彭与臣便是笑着道：“荣王殿下在阵中，我和妹子就在他身侧，其间妹子还救过殿下一次，殿下似乎对妹子也颇有好感，言词和神色间看的出来。”

    “竟有此事？”彭应时霍然一下站了起来，脸色神情完全变了。

    “是……”彭与臣硬着头皮继续道：“我看妹子对荣王殿下也是颇为推许……她自家当然不好明说，儿子是看的出来。”

    彭应时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乍听女儿有意中人，对任何一个老父亲来说都有一些酸酸的感觉，这时候没有什么猪拱白菜的说法，各家各户的当家人无不以儿女早早成家出嫁为执念，但感觉大致是相通。

    酸涩之余，也有欢喜，自家这女儿不爱待在闺阁，喜欢舞刀弄枪，军阵厮杀之事都经历过多次了，所以彭应时没有对女儿出现在平乱战场上感觉意外。

    土司家的夫人掌兵都不止一次，秦良玉绝不是孤例。

    当然这些妇人是在闺阁时就习武，否则她们的本事是开挂了？

    若是土司家的贵子，甚至是普通人，彭应时只有高兴的份。

    荣王……身份太特殊了。

    一时间，彭应时也是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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