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质

作品:《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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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望选了位于凉州城闹市的一间客栈安置景阳,二人一致认为最热闹的地方反而最安全,一来不引人注目,二来遇到危险大声呼救引来援助的机会也更大。

    景阳在客栈中待了一日,换上舒望为她置备的当地女子的日常装束,打算去到街上透口气。门刚由内打开,一柄白刃利剑横在景阳眼前,来的有两人,一名是拦住景阳的黑衣剑客,一名做普通百姓打扮,景阳见过凉州郎中的画像,当即认出眼前的就是舒望此番要抓捕归案的人。

    “公主,得罪了。”景阳被长剑逼退至房内,几步路的距离心思瞬间转了几道,她在赌这二人对她的身份只是猜测,并没有实锤,毕竟凉州离上京路途遥遥,见过她的几率应该不大。

    “这位大人,您……您认错人了,我并非公主。”景阳努力装出惊惧的样子,肩膀瑟瑟发抖。

    “上京派来的大人日日与你共乘一骑,这大人身兼员外郎一职,另一层身份便是当今驸马,天下谁不知景阳公主最得帝宠,驸马怕也不敢明目张胆贴身带着其他女子出行。事已至此,公主又何必再装下去。”

    明显这位凉州郎中已经将舒望的来历打听得一清二楚,言下句句试探,怕是个不好忽悠的主。只是从他方才的话里透出来的意思看,应该也仅是听说过景阳,而未曾亲眼得见,那么一切都还有转机。

    “大人,奴家是驸马养在外面的侍妾,在上京迫于公主淫威,不敢频繁往来,正好遇到外出公干的机会才带上了奴家。”

    上京中驸马包养外室也不是一日两日的新奇事,这个说辞并不怕惹来怀疑。景阳恐他从她的眼神里观察出什么来,始终低着头装作不敢看他。

    “大人,看来公主确实不在城中,眼前这个干脆杀了了事”。剑客应该是江湖中人,言语之间可见鲁莽草率的江湖习气,见景阳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耐烦得建议道。

    凉州郎中沉默不语,景阳猜他在等她知道性命不保后就会立刻亮明身份,侍妾杀了无事,这公主性命却不能轻易伤了,毕竟景阳是他手里的一张保命符,留着命用处更大。

    “大……大人,求您留我一命,奴家给您磕头了”,景阳上一刻被吓得瘫倒在地,听到会伤她性命时即刻表现出极大的求生欲,爬上前跪下叩了重重的响头。

    剑客眼看就要动手,景阳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凉州郎中及时出声制止:“勿伤及无辜”,然后对景阳道,“你走吧,今日之事不可说出去,否则,你是知道后果的。”

    景阳连连答应,站起来时是真的有些腿软,再走两步就能脱险,她硬着头皮忍住腿部的酥麻朝前走,“公主”,听到这个称呼景阳下意识顿了脚步,心道“不好”,当即头也不回拼命向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一声救命还没有喊完,就被那名剑客拖进了房内。

    而此时,舒望站在凉州的府衙当中,一位官员正对他禀报案件相关的一些细枝末节。

    “你说,郎中千金现身染恶疾?”

    舒望已经搜过郎中府邸,这名郎中贪下巨额饷银,家中却能够称之为寒酸,没有珍稀古玩,甚至没有值钱的物件,在他这个层级的官员当中实属少见。

    郎中的通缉画像已于大街城门四处张贴,城门戒严,他又带着一个身染恶疾需要汤药吊命的女眷,想必当下还未出城。

    “对城中各大客栈的搜捕不要停,另外,增添一列人手沿着附近的村落挨家搜捕,打听是否哪家突然来了重病的客人”,舒望命令道。

    官员按着舒望的命令搜捕,果真在一民妇家里搜到了凉州郎中重病的女儿。舒望赶到妇人家中,见到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正躺在床上捂着嘴咳得停不下来,下一刻竟然吐了一大口血,触目惊心的血污染红了被角,应该已是病入肌理,华佗难救了。

    “带走”,舒望见此情此景,有片刻不忍,只是法不容情,这郎中犯的是贪污大案,被压回京中也免不了抄家问斩的命运。

    “站住”,三人出现在门口,景阳被那名剑客反剪了双手,推在最前方,剑客手中的匕首就抵在她的咽喉命脉。

    见景阳受制于人,舒望强忍下胸口浮上的暴戾情绪,镇静说道:“他若伤公主一根汗毛,你女儿就只能去给她陪葬了。”

    凉州郎中突然跪倒在舒望面前,叩下重重一个响头,抬起头时额头已有一处青色印记,“大人,我知我罪孽深重,难逃法网,只望大人放过我女儿,罪臣自愿回京领罪。”

    病榻上的少女见父亲走到绝路,当下气血翻涌,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大人,父亲受民女拖累才犯下这等糊涂事,求大人法外开恩”,说着强行撑起身子,最终体力不支跌倒在地,挣扎着向舒望爬去。“大人,民女病入沉疴,每三日就须服用一只极品灵芝续命,那灵芝一颗就价值千金,便是腰缠万贯也要被拖累得家徒四壁,父亲为保我一命才走了这条险路。”

    凉州郎中见女儿跌倒在地,心痛得无以复加,连忙将她扶起,本是父女天伦,不想落了这般结局。

    那病重少女突然退后向父亲叩了一个响头,眼中含泪,“是女儿不孝,拖累爹爹至此,女儿只希望下辈子还能做爹爹的女儿,侍奉您平安终老。”说完,扑向最近一名侍卫的剑锋,当场毙命。

    凉州郎中欲要阻止却已是来不及,抱着女儿的尸身绝望地沉下了头颅,也不再反抗,爱女惨痛离世,便连最后一丝挣扎在这世间的希望都已经失去,死亡对于他来说又有何所惧。

    景阳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悲剧,眼中一片悲戚之色。

    同行的官员叹息:“郎中初上任的时候也是勤政爱民的好官,可惜了!”

    挟持景阳的那名剑客眼见郎中为爱女失了神魂,悲愤道:“大人一生为民,却落了这样一个下场,反正也活不了,索性就让这皇家公主为大人陪葬吧!”

    这是打算同她玉石俱焚了!景阳敛声屏气,生死一瞬,一个药碗破空飞来,成功转移了剑客的注意力,舒望瞅准机会利刃出鞘,一剑抹偏了横在景阳颈部的匕首,景阳得了机会向一旁侧开,为不再给剑客再次捉住她的机会,也为了却舒望的后顾之忧,转身跑向门外预备寻一个安全之所藏身。

    舒望见景阳已脱离了危险,当下无所顾忌,手上动作也变得狠厉,得机扣上剑客手腕命脉反手一折,匕首掉落在地,脚尖用力踢中剑客的膝窝,剑客腿部一麻跪倒在地,两个官兵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帮忙压制,舒望见他被制服,后退一步道:“一生为民?你家大人救女心切这本无可厚非,只是大水里殒命的百姓就可以不必再提了吗?”

    舒望担心景阳安危,说完这一句就出门寻她,此时,景阳正躲在屋外一棵大树的背后,她藏身的那棵大树应该活了许多年,树大根深,可宽宽松松掩下一人,忽然阡陌田园之间拂来一阵微风,景阳裙摆露出一角,这才被舒望看见。

    景阳察觉有人向她走来,见是她家驸马,当即舒了口气,抬眼遇上舒望沉得能结出冰的眸子。

    “我发誓,我真的哪儿也没去”,这两日景阳动辄发誓已成了习惯,这一句几乎是脱口就来。她觉得自己把驸马给惯坏了,自从二人成亲之后,事事被他压了一头不说,他还动不动就给自己甩脸色,搞得她半点天家公主的威严都没有了。只是舒望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关心亦让景阳十分受用,受气也受得心甘情愿。

    舒望缓了脸色,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过后,就去拉她的手,“可有受伤?”

    “不曾,他们想利用我威胁你,暂时不会伤害我”,景阳乖乖答道。

    舒望这才放心,两人并肩站着,过来一位官兵向舒望汇报,追捕的事情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押解人犯回京。

    回京的路上,舒望带着景阳共乘一骑,景阳耷拉着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兴致缺缺。

    舒望一手控住缰绳,一手搂住景阳的腰,空不出手就只用下巴轻轻点了点她的头顶心,“怎么了?”

    景阳极喜欢这份亲昵,调整一下姿势让自己坐得更加舒服,然后才道:“我还在宫中之时,有一日黏在皇兄身边读书,读到“一片冰心在玉壶”一句时,鬼使神差地问皇兄平生可有所愿,皇兄回答仅回答了八个字: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可是你看郎中女儿,就知道光是天下太平是没有用的,药石能医病却无法济世,可见这世事都是不可能尽善尽美的。”

    “陛下心怀天下,便是这份心肠就已是大多当政者所不能及,只是天下可怜人这么多,能救得少数尚且不易,还能奢求救得全部吗?”

    舒望自幼离家,这些年去过的地方没有数百也有几十,经历过饥荒也经历过水患,见过太多骨肉诀别亲人离散的惨事,所以才能迅速从郎中一家的惨剧里平复过来,景阳济世救人的祈愿很好,只可惜难于登天。

    清晨的天光破除云翳,瑰丽的朝霞染红了天边的云朵,阳光爬上景阳面庞的时候,舒望正好侧头去看她,她却已经在熹微的晨光里伴着马蹄声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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