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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森罗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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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一多,加上天热浃汗,丘山惠换衣频繁,脏衣物也随之增多,他又不愿亲自动手浣洗,便拿了银钱和着中原的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与当地的姑娘交易,托她们代为洗衣。

    一位应声后,多嘴说与旁人,结果没半日,丘山惠门槛都快被踏破,皆是来要衣服洗的。

    丘山惠不胜烦扰,只得把史易他们的也一并算上,容也安抚他,便说新春伊始,捯饬捯饬,改头换面,去去土气也去去晦气。

    朱小趣找到十八仙,派人过来喊拔营时,几个大老爷们儿都傻了眼,这衣服尚未干,总不能湿哒哒全裹进包袱里,史易便伐木头,搭了个架子,预备几人轮流看守,架上火强行烘烤。

    寻了个放晴的时候,白星回拉上孟不秋,自告奋勇去姑娘家取。

    山路迢遥,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浅水瀑布,白星回踩着溪石跳跃,孟不秋负手在后,走得又稳重又端正,偶尔被堵了路,也不骄躁,就地停顿,眺望远山。清澈的溪水从脚下淌过,平如宝镜,映出疏朗风姿。

    下游的姑娘翘首瞧过来,都不住痴痴地笑。

    白星回生得讨喜,笑起来和煦亲切,姑娘都愿意同他搭话,只是话里话外,旁敲侧击问的都是在旁冷眼冷面,一言不发的孟不秋。

    果然,生得好看的人,在哪里都是焦点。

    白星回本还想像从前一般,顺着孟不秋那张冷脸添油加醋编瞎话,说成牛鬼蛇神,吓唬吓唬她们,但今次一张口,不知为何却成了名花有主。

    “真是可惜,这么好看的人,可是第一次见!”

    几位浣衣的姑娘皆大呼遗憾,当中有位年岁稍长,盘发着彩衣的女子却颇为得意地说:“我就不同,这是我第二次见。”

    白星回来了兴趣,多嘴一问:“还有比他更好看的?”

    “有,不过是个女人,”彩衣女子顺嘴道出,但见白星回笑意洋洋盯着自己,似是想再掏些话,她的脸色反倒阴沉下去,踌躇不已,“我,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越掩饰,越像钓鱼的钩子,钩得白星回心痒痒,甜嘴捧道:“好姊姊,你生得这般娇俏,可不会说谎,就这一双水灵的眸子,已经出卖了你。”

    “啧!”

    彩衣女睇了他一眼,啐道:“瞧你小嘴甜的。”她手上拧衣的动作稍停,似陷思忖,“我只是犹豫该不该讲,这良家女子背后嚼舌根尚不妥当,何况是那样的女人……”

    “哪样的女人,呵,不就是风尘女么?”另一尖腮杏眼的姑娘抢白,言辞十分刻薄尖锐,“我是不信的,真有那般好看?天仙样儿的女人怎会窝在咱这穷苦的山沟沟里,不该都飞上枝头当凤凰么?”

    “阿琪,你懂什么,又不是长得好看就能嫁给金枝玉叶的贵人。”彩衣女呵笑。

    被唤阿琪的姑娘撇了撇嘴:“反正我知道,如果我生得再好看一些,也许就不会许给村头那个跛子。”说到婚嫁,她咬字极为酸涩,是又气又恨,差点把手洗的衣服撕破,“不过嘛,多半还是有几分姿色,不然怎么能和那些人混在一块,我看就是狐媚子,专勾引人呢!”

    最先开口的彩衣女非要和她争个高低,又说:“可不是几分姿色,十万分还差不多,我小时候亲眼见过,还能有假!”而后,又拉上白星回,唠唠叨叨讲给他听,“就瀑布后那座山,十二年前,我跟着我爹走过一遭,当时我就躲在门外偷偷看了一眼,你猜怎么着……”

    彩衣女撒手,将衣服扔进盆里,放下袖子,手指轻轻靠着下颔,别过脸去,再缓缓转过来,目光下视,一脸慵懒。但她实在没有表演天赋,模样又生得一般,旁人看了不仅没想出美人回眸,反而捂着肚子大笑。

    彩衣女便站起身直跺脚,一面喝着人不许笑,一面急声解释:“那真的是一张连女人见了也会高呼惊艳的脸,我记得非常清楚,她的左眼睑下绘着一朵曼陀罗花,当她眨眼时,睫毛轻颤,仿佛破茧的蝴蝶振翅飞过。”

    “还蝴蝶呢!我也可以!”

    阿琪与她唱反调,故意撅了一朵野花放在眼下,轻轻眨眼。彩衣女一瞧,伸手过去与她攀扯,想将那土黄色的花揪下来,两人扭着胳膊你推我打,最后皆未占上风,又各自退回去,就着盆里的水乱凫。

    白星回躲开,趁机朝孟不秋招手:“快过来听美人传说!”

    孟不秋充耳不闻,盯着水中倒影,凝视着自己的脸,那目光幽远而深邃,又仿佛透过那张脸,看向别的什么。许久后,他才免开尊口:“好了吗?”

    “快了,”白星回立刻说,“只要你肯屈尊降贵往我身后小站片刻,我保证立刻就能收工回去。”他们刚来时,姑娘们也正浣衣不久,此处离住地有不远的距离,未免来回跑,便说洗完这盆衣服才领他们去取。

    孟不秋略一沉吟,抬步走来。

    他一动,泼水的,调笑的,吵闹的姑娘瞬间变脸,个个仿若闺中仕女,好似蹲在溪边也不是洗衣,而是在优雅地挑选珍珠。

    白星回继续借孟不秋的威风:“好姊姊,方才说到哪儿了,噢,那些人又是什么人呀?”

    阿琪脸一红,低头嗫嚅:“还能是什么人,浪荡子呗!”

    “浪荡子?”

    年长的彩衣女嘘声叹息,白星回听见那口气儿,转头视之,对方沉重地点了点头,回忆道:“他们总是在那一片山上饮酒作乐,彻夜笙歌,大家都说她是精怪转世,专来抢男人,也有说是干黑心勾当的,诱人上山,谋财害命。”

    “我们这村子不大,家家户户都是熟人,别说风尘女子,哪家闺女要是出格些,不到第二天,整个坎上的人都晓得咯,所以,那个女人带来了极为恶劣的影响,很长一段时间,男人不干农活,都巴望着去她家饮酒,而女子入夜皆闭门不出,就怕被人误为浪荡。小时候不懂事,因为偶然那一面,常将她的挂在嘴边,我娘为我爹的缘故,心头有气无处撒,后来还用蔑片狠狠抽过我。”

    “直到那个女人走后,这里才平宁下来。”

    饶是回忆不堪,彩衣女仍发自内心唏嘘:“真是,真是长得好看呐。”

    这一声呢语仿若信徒虔诚的祷告,看见她眼中毫不掩饰的艳羡,能让人到如此着魔的地步,白星回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忽然想起美人渡的传说,便下意识嘟囔:“怎么到处都是美人,你们可知她叫什么名字?”

    “名字?”

    一众年轻的姑娘皆摇头。

    反倒是阿琪犹豫出声:“好像,好像叫姹女。”

    “小白!”

    刚才说话的功夫,田坎上有人喊饭,姑娘们便张口吆喝,让人把屋里的衣服顺带捎来,那人就近将篓子塞给孟不秋,后者便立在溪石上回头招呼。

    白星回无奈道别,跟着他一道走,路上絮絮叨叨:“你说那个姹女,会不会就是美人渡那位?”

    孟不秋手上拳头握紧又松开,硬声说:“不知道。”

    ——

    天暖无风,村落的炊烟轻缓袅袅,笔直冲天,几只乖巧的麻雀,从石磨盘上追打至草棚顶,又跳到老黄牛的脑门上叽叽喳喳。

    嗅着扑面的菜香,白星回伸了个懒腰,畅然无比。

    可就在这时,鸟鸣静默,草摇叶晃,白色的轻烟从中豁开一个洞,透出远景葱翠的同时,一只利爪猝然落下——

    孟不秋足尖探入水面一点,挥腿带起水帘雨幕,飞快后退。白星回目光一沉,伸懒腰未落下的手顺势攀住孟不秋端着篓子的臂膀,身形交错间,摘取腰间的短竹向前一探,顶在卜思鬼的腕口,而孟不秋则旋身抽刀,背靠在后,斩破地羊鬼的飞天网。

    “怎么又是你们?”瞧清来者的路数,白星回脸色发青,碎声嘀咕,“以前来一个也就罢了,现下一来来一双,这俩鬼是夫妻么,怎么拆都拆不散!”

    地羊鬼耳朵尖,便跟声道:“太子殿下,你们不也是两人形影不离,人数正相当。”

    敢情这些高调胆大,阴魂不散的家伙还害怕吃亏?

    白星回觉得又气又好笑,一边交手,一边反驳道:“哪里合适了,我们不一样!”

    卜思鬼随即问:“哪里不一样?”

    白星回笑着自夸:“我们长得比你们好看!”

    卜思鬼无语,脸上明显发白,后悔不该搭他的话,忙转头朝同伴递了个眼色,同时闪身,瞬间到了白星回身后,哂笑道:“殿下,好看可不能当饭吃。”

    好快的速度!

    白星回疲于应招,暂分不出功夫说话,想这女人从黑水泽初见至此,越发难缠,不由腹诽,在心里直骂娘——现在的杀手不要命就算了,都这么勤奋吗?还以为自己武功精进迅速,没想到人家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他以竹子连刺几手,气得大喊:“还要不要人活了!”

    地羊鬼很是实诚,看了一眼对峙的孟不秋,放弃动手,斜步突进,直奔白星回而去,抢在他身前一剑垂落:“殿下以为我们是来做甚么的?”

    ——好像确实不要他活。

    见他也压着自己打,白星回怄气,哆哆嗦嗦骂:“喂,你不是应该跟他交手么。”

    地羊鬼想了想,认真说:“这不是成全殿下么。”

    白星回闭嘴,再不说话。

    孟不秋自然不可能作壁上观,地羊鬼一动,他便紧随其后,长刀自下一撩,配合白星回腾身,再度将两人的纠缠切开,拉出足够的距离。交手中,他也察觉到二鬼的进步,或者说,不是进步,是压制——他们故意压制功力过招。

    劈!

    刺!

    截!

    砍!

    招式越多,可疑的行迹,多余的动作越明显,孟不秋十分笃定,他们和将旦不同,将旦对付他俩,是不死不休的战斗,可以无耻,可以不讲武德,甚至要亲自收尸才放心,但这俩人打完就跑,每回没讨到好不说,还总是出奇狼狈。

    但这样更是古怪,若黑水泽边卜思鬼就能取小白性命,又何必留手,牵出后续,浪费时间。

    莫非他们同大将军婆达伽昙不是一路人?

    可若不是,二鬼的目的又是甚么?究竟要甚么样的原因,才能让他们屡屡去而复返,甚至一点一点释放压制的功力,搞得跟师父指点徒弟,手下留情一般?

    指导?

    “殿下,你的下盘不稳,腿脚功夫太薄弱了——”

    地羊鬼冷哼一声,说话间与卜思鬼移形换位,后者拦住孟不秋攻势的同时,他一个连环腿扫底,激起水花阵阵,白星回应接不暇,被踢中膝盖,瞬间跪了下去,叫苦不迭,全靠着一手竹杖拄地吃力,才没顺着浅水滑下溪涧。

    “你等着!”

    白星回越战越精神,活动腿脚,收竿站起。

    孟不秋心生担忧,分神望他:“小白!”

    “不慌!”

    白星回就着水花抹了一把脸,头也不回,朝着孟不秋摆手,随后翠竹转了个剑花,虚步前点,重新摆了个定式,嘿笑道:“我怕他个大爷的坛坛酒!有了,就先用你试试招,有本事站桩不要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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