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惟闻钟磬音(2)

作品:《相思舍利子

    老方丈永寂法师的禅房建在山寺最僻静的一座小山头上,虽能傲然俯瞰全寺却也冷寂孤清

    屋内光线昏暗,虽是白天却仍闭着门窗点了灯,闷郁的空气与静心檀香的味道和药味混合在一起,年老病者的垂暮气息便呼之欲出榻上的永寂法师和衣而睡,半睡半醒连着心澈推门而入亦没有觉,直到听了他轻声呼唤自己的声音才渐渐清醒过来

    “心澈,可是你回来了?”

    “是,平安无虞,有劳方丈师兄担心了心澈没能早日归寺,出了这样多的事情,师兄怕是受了不少劳累”

    “本是劳累惯了的,可惜啊,人总是要服老的不过是一阵热伤风便在病榻许久,你看,早上服了药便一直睡到现在好在,你是回来了”

    心澈扶了老方丈半倚着起身,他的手便紧紧握着心澈的手不肯松开,一直絮叨不止老方丈身份不同,他虽不能像小和尚那样高兴得又哭又笑,见着眼前活生生的心澈却也是打心眼里高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连着身上的病痛都像是缓解了不少,半倚着起身后竟也能坚持着盘膝而坐

    虽然心澈因着转世灵童的身份,按辈分来说要称呼老方丈为师兄,实则在两人长久相处的岁月里却更像是一对父子,心澈对于老方丈的照顾亦是毕恭毕敬、尽心尽力见他坚持打坐,便细心准备了靠垫、毯子,又伺候着喝过一碗药才躬身端坐在塌边与他说话,重点汇报了自己近几个月来的情况

    他所呈报的所有情况皆是实情,事无巨细包括从崖顶救人遭遇柳风到坠崖获救尹素问失忆,甚至是与何采薇相处的种种都毫无保留、有问必答地坦诚而言,不过,他的这一番坦诚当中并没有包含尹素问的恨嫁之言,也没有提到自己曾只身去过张府与张少卿求过一个人的自由

    老方丈精神好了不少,认真地听着他的呈报时不时又会回问几句一番问答下来,确认心澈所言毫无隐瞒,一面暗暗松一口气一面又语重心长道

    “一直以来,我都对你多有严厉、期望颇高哪怕是了圆传了你的丧讯回来我都没有过半分相信,事实证明我的所思所想都是对的你依旧是原来的那个心澈,不同的是,经历了这些俗世历练之后,你会变得更沉着更优秀”

    “心澈时刻谨记佛法教诲、方丈提点未敢有过丝毫松懈,由西而归几年历练,经历了很多也学到了很多”

    “这样的经历固然颇有益处,但毕竟也只是身外历练,有些经验也就够了想持有修为者,最重要的还是要由内及外最后再将外物所得全部化为己有才是如今寺中诸事繁杂亦不甚太平,以后的日子你便再勿离开山寺半步,就在此间潜心修炼吧”

    心澈本在俯听命,老方丈一句潜心修炼却是将他猛地惊了一下他在云居寺生长的这二十余年之中,虽算不上绝对自由但是除了少时的课业问题,在其他的事情上,老方丈从未有过任何约束或反对之意哪怕是当年年轻气盛的自己毅然要追随师祖的脚步西去之时,他都没有过一丝犹豫多言如今自己不过三月未归便得了这样的要求,以他的判断,这句意有所指的期望之言更多的却是想要限制自己的行动了

    “敢问方丈师兄,可是因为心澈此次离寺日久而有所顾忌要加以惩罚呢?”

    “阿弥陀佛,惩罚自是谈不上,所要求的也并非是离寺日久的原因,你若还与之前一样只想东南西北地探求寻找什么佛家缘法我自然也不会管你只是此次事件却同时牵连了上原府与朝廷贵胄,更与一个俗世女子脱不了干系虽说我长居深山亦很少出关,这事件的原委却是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我的耳中,更有不知所谓的朝廷中人传了陈情书信进来生出了许多不能为人所道的不好影响作为一寺之主亦作为你的长辈,老衲是断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生了”

    老方丈所言已足够委婉,心澈却也大致能想到了些什么,无非都是与尹素问有关罢了果然,见着他似乎不为所动,老方丈便不由得起了些怒火

    “你是云居寺盛名在外的高僧如今为了救一个女子而毫不顾及自身安危,更是毫无音讯地连月不归,你可曾想过背后的山寺与众僧?更何况,若是你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要如何与,与寺内老小交代?!”

    他本想提及另一个人,却又及时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只严词厉色地加一句感叹

    “你若在情劫之上有所闪失,就算是他日驾鹤西去,我亦会无颜面对那满天神佛心澈,你来凡间一趟是为了济世为怀渡天下众生苦厄的,不是为了什么俗人俗世的,绝不能再有那样毫无顾忌地鲁莽行事沉光法师的遗训,你且要牢记了!”

    连番训斥,病情才有和缓的老方丈便是一阵急切地咳嗽,心澈赶忙上前搀扶,不得不恳切解释到

    “与那位尹施主的所有经历遭遇实实在在全都出于巧合,心澈并未存过半分刻意之举或狭促心思山崖救人,也全都是出自一片不能见死不救的慈悲之心,吾心坦荡,还请方丈明鉴”

    他还想要再做些解释却又被老方丈出言制止

    “好了,你是什么样的品性我自然是知道的,此事多有牵扯也恰好与你提个醒了正邪之道不难分辨,难的是分辨红粉骷髅红颜祸水,你既然心迹清白那么此事便就此揭过了我年事已高,能做之事也着实有限,今日之言只为劝解教导此后,你便安心待在寺中,只每日替我多加分担些寺务便是”

    老方丈教养他多年,即便生气却也不舍再有苛责,见着心澈尚算心志坚定便也不愿再多做追究了如今,他所说的每一句既是要求更是恳求,心澈再不能有任何拒绝的余地,随即也只能郑重地点头称是(未完待续)

    ps:  你来人间一趟,究竟是为了什么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