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礼懵了,女人气息如兰,因为焦急而紧锁的眉心,让人见着心头一紧。

    他的手还抓着她的手腕,迟迟没有松开。

    突然,一支羽箭凌空射过去,插在了叶承丞的脚边。

    众人皆惊。

    谢昀带着一众羽林卫骑着高头大马,立在不远处。

    他神色端凝,眸子漠然的看着正替陈宴礼擦汗的姜柟。

    见他来了,姜柟甚至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的抽回手,起身退开陈宴礼两步,脸上划过几许显而易见的心虚。

    藏都藏不住。

    前世,若不是后来谢昀登基,选谢述为皇嗣,她恐怕已经和谢霖和离。

    前世多年的相扶相携,即便这一世没了男女之情,和陈宴礼之间始终也免不了朋友之义,她极力克制,还是让谢昀瞧出端倪。

    分明什么都没有,因为前世对陈宴礼的心思,姜柟就是有种被捉奸的错觉。

    但前世是前世,今世是今世,她实在难以解释,这么一想,竟觉得有些委屈。

    姜柟心思百转,谢昀的心跌到谷底。

    “叶承丞,闹够了吧?”谢昀训斥的声音,带着秋意的寒凉之气,横扫而去。

    叶承丞稍敛锋芒,对谢昀笑道:“太子殿下,我没闹,是他们拦着我,我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就想见见盛宁!”

    谢昀冷笑:“有你这么见的吗?”

    “我明日就请皇上赐婚!”叶承丞大声道,顺带瞪了屋里的姜上一眼,“看还有谁敢跟我抢!”

    “你刚刚丧父!”谢昀呵斥。

    叶承丞暴跳如雷:“丧父,妨碍我娶妻?岂有此理!那我带盛宁回北境,那没这么多规矩!丧事喜事一块办,都没人敢屌老子一个不字!”

    “……”

    众人愕然,对于叶承丞令人发指的混账,又有了全新的认知。

    叶承丞暗啐一声,他从小就喜欢盛宁,好不容易等到顾润死了,他骗着哄着尝到了盛宁的滋味,魂牵梦绕。

    偏家里老头子不让娶盛宁,现如今他羽翼已丰,如若连心心念念的女人都得不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姜柟闻言,吓得脸色都白了,她抬眸看向谢昀。

    二人对视,谢昀心中余怒未消,见她还算懂点事,朝自己靠近,没再搭理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陈宴礼。

    他犹豫片刻,敛眉缓缓道:“盛宁已是我东宫侍妾,你是要公然与我抢?”

    此言一出,众人噤声不语,神色各异。

    姜柟眼底闪现出复杂的神色,倘若叶承丞当真向皇上请旨赐婚,势利眼的皇上不会不允,她心知只有这一个方法能保住盛宁。

    但心底深处,却有些不合时宜的委屈漫出来。

    叶承丞骤然变脸,厉声道:“殿下这是要为难我?”

    “是又如何?”谢昀耐心尽失。

    叶承丞嘴角抽搐,神色阴冷,拂袖离去,走到巷口停着的马车旁,狠踹了一脚车厢。

    车厢内坐的人是大周的忽烈王子,跟随叶承丞入京,无故被踹,心生怒意,撩开帘子,又笑道:“叶将军,不必动怒,女人多的是!”

    “你懂什么?!谢昀,跟我抢女人?我让你当不成太子!”叶承丞恨得咬牙切齿。

    “叶将军,方才打你的那个女子长得很是美丽,又水灵又泼辣,你们帝京的女人都这般模样吗?”忽烈王子眼冒色欲之光。

    “那是太子妃,一个生过子又和离的女人,凶巴巴的,哪美了?跟我家盛宁比差远了!”叶承丞冷哼,不屑一顾。

    “太子妃?和离过的太子妃?”忽烈王子听岔了,以为太子与太子妃已经和离,目露欣喜之色。

    “你说,我向她求亲可好?反正此番前来都是为了和亲,和公主和亲,不如和太子妃和亲!”忽烈王子边问边笑,这个念头一起就觉得很带劲。

    太子妃不出意外,就是未来国母,娶公主哪有娶太子妃有意思。

    叶承丞唯恐天下不乱,冷笑一声:“这你去问太子啊!问他玩够没有?兴许为了两国太平,他愿意呢!”

    夜深,一行人回到东宫,俱是满面愁容,无一人神色轻松,谢昀一身火气率先走入宫门,下马时,用力甩开的缰绳,从宗越的脸上一晃而过,险些打到鼻子。

    宗越吓得一声不敢吭。

    姜柟冷若冰霜,紧随其后。

    宫门外,姜上拉着盛宁的手,迟迟不愿松手,生怕这一松手,便是再也见不着了。

    盛宁垂着头,甩不开他,便任由他拉着。

    “我怀孕了。”盛宁轻声道。

    姜上心神震荡,目光落在盛宁的腹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都是我的错,阿宁,我带你离京,好吗?”

    语带恳求。

    叶承丞这么一闹,姜上心里七上八下,即便现在拥着她,也感觉不到她是属于他的。

    盛宁一动不动,任夜风吹乱她的发,眸子映着深深的悲凉,轻声道:“我告诉你,这个孩子若能平安降生,便姓盛,延续我盛家香火!谁能替我报灭族之仇,我便跟谁走!”

    “你这话何意?”姜上松开盛宁,眼中淌着不明所以的焦灼。

    “我俩本只是露水姻缘,散就散了!叶承丞手握大权,如果他能帮我报仇,我可以跟他。”盛宁眼中含泪,似下定决心一般,推开姜上,往回走。

    “阿宁,你不能这么对我!”姜上从背后抱住盛宁,声音颤抖,破碎不堪,“我也可以帮你!你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要守孝三年,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一说起这个,姜上心中竟有些羡慕叶承丞,叶承丞也要守孝,但叶承丞根本不介意世俗眼光,宁愿被唾沫淹死也要嚷着娶盛宁。

    姜上自知做不到,他现在娶不了盛宁,给不了她腹中孩子一个名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带她离京。

    懦弱至极。

    “你走吧!去把王氏领回来,好好过日子。别再被我拖累!”盛宁用力甩开姜上,快步跑进宫门。

    九华殿似陷入深深的大网之中,殿外秋风瑟瑟,殿内闷得透不过气。

    从雨花巷回来,姜柟和谢昀没有说过一句话,两人背对背,各自躺在床上,心思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