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事缠身,姜柟以为自己会失眠睡不着,便叫来南姗,抬来两坛子酒。

    姜柟心痛到麻木,南姗刚打开酒坛,酒气四散,她表情生无可恋,推开南姗,抓来酒坛子,对嘴牛饮了一大口。

    “太子妃,您身子刚好些,这凉酒太寒,您少喝些吧!”

    确实入口冰寒,酒水自咽喉往下,入腹,先是冻得浑身瑟缩,随即整个胃部火烧火燎起来。

    没多会,姜柟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您慢着些,我给您温下酒!”

    “太子妃,您遇着什么事了吗?如果不便同太子殿下说,可先与我们说说,万一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呢?”

    “太子妃,您这样饮酒,伤身哪!这世上,什么都不是自己的,唯有身体是自己的,您不能不当一回事啊!”

    南姗又是烧酒,又是端小菜,还要温言劝诫,忙得脚不沾地。

    一坛子酒喝没了,姜柟眉间的愁绪全然不见,咯咯笑起来:“我终于知道盛宁为什么那么爱饮酒!”

    “太子妃何必自苦?您是我见过殿下最在意的人。”南姗轻叹一声。

    “谁知道他在意的人是谁?”姜柟醉眼迷离,以手撑着下巴,嘟囔道,“不重要,都不重要了。我这辈子……不,我两辈子都最羡慕命好的人,羡慕陈静姝那样被亲人捧在手心,什么都不用愁的人。”

    南姗想宽慰一句,但始终没能回话,这后宫中的女人哪有不苦的,哪怕集恩宠于一身,也渴望拥有更多。

    在外人眼中,姜柟何曾不是命好的人。

    二嫁入东宫,宫外生子都能上玉牒,太子为她冷落一宫侍妾。

    随便拿一件出来,传出去都是佳话。

    就这样,还说自己命不好。

    不过,南姗转念一想,姜柟拥有的一切都是依靠着太子才得到的,一旦失去太子宠爱,岂不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这么一想,南姗确有些同情姜柟,毕竟男人,尤其是帝王家的男人,根本靠不住。

    “太子妃!”段玉婉自门口迈入,一路直达姜柟面前,本想问她遇刺有没有受伤,谁成想她喝得太急太快,已酒醉,便改口道,“你在喝酒?独饮不闷吗?喝酒也不叫我?”

    “那你坐啊!”姜柟笑着拉住段玉婉的手,倚靠过去。

    段玉婉心尖微颤,伸手揉了揉姜柟的发,倒了两碗酒,两人碰了碰,饮下。

    南姗劝道:“段侧妃,太子妃身子弱,禁不起这样喝!”

    “这没你的事,你先下去!”段玉婉推开南姗。

    南姗被推得一个踉跄,瞠目结舌的望向姜柟。

    姜柟倚在段玉婉的肩上,笑斥道:“你最啰嗦,你下去!”

    南姗:“……是。”

    “你今晚怎么有兴致喝酒?总不会是为了庆祝吧?有心事吗?”段玉婉好奇死了,姜柟遇刺,谢昀不说无微不至的关怀着,起码得陪着吧?

    怎么任由姜柟独自求醉?

    段玉婉眉眼一跳:“你们俩吵架了?”

    几碗酒下肚,姜柟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他负心在先,我嫌他身上有别的女子的味道,他竟然还同我生气!”

    段玉婉一脸震惊:“不太可能吧?你是误会了什么吧?”

    姜柟满脸酒气,眼神呆滞,喃喃开口:“你知道乐平县主吗?”

    “知道,但没见过。她怎么了?她勾引太子?”段玉婉眼珠子一转,难不成是因为这个乐平县主,谢昀和姜柟生了嫌隙?

    姜柟的笑落了几分,眉眼耷拉着,十分不开心。

    段玉婉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何事,但她略微思忖便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能被勾引走的,更不是好东西,你这么好,别为了他们不开心。”

    “她跟六郎怎么认识的?”姜柟眼眶微湿,满脑子想的都是前朝长公主的样貌,快疯了。

    为什么乐平县主不和前朝长公主长得一模一样?他们不是祖孙吗?

    为什么要跟她这个不相干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俗得很,听说就是他在外游学时,碰见民间祭祀用活人,两人一起为救人得罪当地权贵,没用太子身份,用聪明智慧一起锄强扶弱的故事。”段玉婉嗤之以鼻,讲完还要“呕”的一声,以示不屑。

    那会子,谢昀少年心性,在外游学一年,当了一年大侠,回来各种吹嘘。

    甚至扬言,不当太子也能活得恣意潇洒。

    段玉婉那会还小,但永远记得谢昀说起那段游学经历时眉眼飞扬,发自内心的喜悦,他不想当太子,并非嘴上说说而已。

    可太子终归是太子,世界那么大,怎么那么巧就与乐平结伴同行?乐平县主是不是刻意接近,不得而知!

    “应该很令人难忘吧?”姜柟困得睁不开眼,爬上软榻,歪着脑袋躺着。

    段玉婉躺在她身侧,笑回道:“管他呢?几十年来,打着反南梁复北梁旗号的民间组织层出不穷,剿了一窝又生出一窝,没完没了,一个前朝余孽敢入京,会被唾沫淹死!没有好日子过!哪能跟你比?”

    这话一出,姜柟紧闭的眸,闪出泪花。

    段玉婉恍然未觉,正欲再开口说话,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混沌的脑子反应有些迟。

    须臾间,段玉婉被人拎着后领子,丢出九华殿。

    抬眼看去,九华殿门已关,谢昀骂骂咧咧的声音自门缝传出。

    “我防男还得防女,要累死我吗?!姜柟你能再放肆一点吗?你刚才怎么不甩她耳光?这不公平!”

    “你别装醉!你凭什么喝酒?你喝什么酒?我才该一醉方休!”

    通风报信的南姗跑得气喘吁吁,在九华殿门口和钟公公对视一眼。

    “这回殿下气了多久?”

    “不到一柱香。”

    “越来越快了。”

    “段侧妃这根搅屎棍子,真好用。”

    南姗愕然:“你去请的段侧妃?”

    “不然呢?殿下和太子妃吵架,每回阴阳怪气拿下人出气,谁受得了?”钟公公叹息一声,挥挥手,哈欠连天,“我困了,你守着吧!”

    南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