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太子撵轿自皇城而出,各国使臣跟随其后,声势浩大,朝城外而去。

    春寒料峭,细雨绵绵,光秃秃的枝头长出些许嫩芽。

    送完太子一行,姜柟垂首快步走在宫道内,所去的方向却不是回东宫,而是北宫门的方向。

    “太子妃,要不要去长乐宫再看一眼小殿下?”兰青紧随在侧,低声询问。

    姜柟摇头:“不了,再见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兰青低叹,皇后下了懿旨,太子妃随青璃公主一道前往灵业庵,说的好听是祈福,实际上就是放逐。

    兰青想不通,姜柟这个性子,为何肯如此低三下四的领旨前往?

    还瞒着太子。

    宫门口停着一辆简朴的马车,青璃已等候许久。

    马车通身破旧,青布帘子,拉车的马也是瘦弱的老马,只能算整洁。

    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个张扬奢靡的青璃。

    姜柟上车之后,青璃只是抬眸看了看,并没有言语。

    灵业庵建在城郊五十里处的深山幽谷之地,由禁军看管,素来关押的都是皇室之内犯了错的女眷。

    马车行进速度很慢,五十里路走了两个时辰还未到,午时,车队停下,禁军统领打马至马车旁,恭敬道:“太子妃,青璃公主,大约还有一个时辰便到了,可否要下车休息,用些饭?”

    姜柟看了一眼青璃,一路上青璃不言不语,与之前判若两人,此刻也是拘谨的坐在一旁,她叹息一声:“好!正好有些饿了。”

    下车前,见青璃依旧坐着不动,手捏着一串佛珠,垂着脑袋,完全没有准备下车的模样,姜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憋了回去。

    雨小到近乎没有,山林间多是白雾腾腾,兰青已经事先打整好了一块休息的地方,姜柟坐下用了些东西。

    突然,肚子一阵绞痛,姜柟满脸煞白,捂着肚子,悄无声息的走到远处,直到瞧不见禁军等人,才命兰青在外头守着。

    所幸四周白雾茫茫,姜柟正打算解开腰带,身后低低的传来一声轻喊:“太子妃。”

    声音猥琐鬼祟。

    “啊!”姜柟受了惊吓,回身一看。

    沈清辉可怜兮兮的蹲在大树旁,一身狼狈。

    “太子妃怎么了?”

    兰青听到姜柟的喊声,准备走进来,被姜柟制止:“别过来,我没事!”

    姜柟忍着腹痛,咬牙问沈清辉:“你找我干什么?”

    沈清辉由蹲改为跪,凄惨道:“梁浩都什么都知道!你烧我蓬莱阁,约我见面,他便派杀手来杀我,我走投无路,只能来投奔你!”

    “你不怕你母亲拿不到解药?”姜柟挑眉,眸底闪过一丝狐疑。

    沈清辉面色一冷,染血的眸子瞪着远处一块石头,恨声道:“我母亲护我一命,我才得以逃出生天,她只怕是活不成了!”

    顿了下,沈清辉落了两行清泪,痛心疾首的说道:“我娘死了,梁浩都不会再信我,他一定会把我给换掉,我只能来找你!”

    divcss="contentadv"“梁浩都这么容易就把你放弃了?”姜柟不会轻易相信人,尤其是沈清辉这种两面三刀的败类。

    “也许在他眼里,我根本不值一提,四大长老中,我们沈家这边是最容易更换的!”沈清辉急得满脸通红,他知道姜柟不会轻信于他,思索着要怎么表忠心才不会显得很恶心。

    “那你投奔我的诚意呢?”忍着忍着,姜柟的便意也没了,索性坐到地上,和沈清辉聊个痛快。

    沈清辉抬了抬眸子,看向姜柟:“太子妃有没有兴趣,将梁浩都取而代之?据我所知,百鬼营中也没几个人真心想要与朝廷作对,都是迫于无奈罢了!主事的人换个人当,百鬼营还能造福于民呢!”

    姜柟愕然不已。

    沈清辉低声:“我知道近段时日,帝京顾家冤凶杀案的凶手是谁!”

    很快,驾车的车夫被扒光了衣裳丢在树林里,禁军见车夫像是换了一个人,正想开口询问,便被太子妃瞪了一眼,太子妃与那车夫甚为熟恁,便没有多话。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灵业庵。

    扮作车夫的沈清辉扶着姜柟下马车之后,低声耳语一句:“这庵里不让男人进出,我会自己藏好,等我约了那人,你便出来相见。”

    “嗯!”姜柟轻轻点了下头,望向杵立在庵堂门口的傅七,微微眯起眼。

    “太子妃!”傅七上前行礼。

    “你怎么在这?”姜柟打量傅七几眼。

    “禁军守庵堂是轮值,这个月轮到属下来守,太子妃有任何差遣尽管来寻我!”傅七垂首回话。

    青璃从二人身边走过,傅七转身朝青璃行礼,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对着姜柟笑说一句:“你可真是招人喜欢。”

    同样是嘲讽的话,以前的青璃说起来嚣张跋扈,如今的青璃说起来,隐忍小心。

    “还以为你在庵堂待久了,当真修身养性了,没成想,说话还是不经脑子,佛祖面前,也敢妄语?”

    青璃脸色微青,没有回话。

    姜柟与青璃一前一后走入庵堂。

    灵业庵不大不小,入了庵堂便被要求换上粗布禅袍,庵里的女人各个脸色冷漠,不爱与人交流,见过礼之后,各回各屋。

    兰青被禁军送回帝京,小院里有三间空房,姜柟住在青璃隔壁,另外一间无人居住。

    次日寅时,青璃准时起床,在屋里敲木鱼念经,两个屋子仅一墙之隔,吵得姜柟也没法再睡。

    打开窗子,没多会,便见青璃拎着桶出门,许久之后,大汗淋漓的拎着满满一桶水回来,在小厨房里倒腾许久,有饭香味飘出来。

    姜柟大感意外,走过去,却见青璃一人端着碗,就着碗咸菜吃上饭了。

    她四下看了看,锅里已经没有粥,她惊奇的问:“你就煮了一个人的饭?挺厉害啊!一个人的饭你都煮得出来?”

    这话,也让人听不出来是夸青璃能煮这么少的饭菜,还是贬青璃自私。

    青璃眉眼未抬:“来这里没有人伺侯,不会做饭就得饿着!”

    “那看来你是饿过很多天。”

    姜柟了然,拉了衣袖,准备做饭吃,从桶里舀了一勺水,就听见青璃冷冷道:“那是我挑的水,你要喝自己去挑!”/divcss="contentad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