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这台奇怪的人形智械，陈望归等人一路走到地下基地深处。

    陈望归看见了许多房间。这些房间的房门上刻着“医务室”、“变电间”、“杂物间”

    那名受伤的长工被智械打横抱起送进医务室，陈望归看见里面有着各种检测器械。当然，在这个没有供电的环境下，这些器械都无法使用。

    不过，陈望归知道，医师肯定会眼红这些东西。

    他转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金城中河，果不其然金城中河正死死盯着这些医疗器械。

    陈望归没管这些。他看着智械从抽屉里取出存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碘酒和绷带，以十分专业的手法给擦伤的伤口抹上碘酒，然后缠好绷带，即便最富有经验的护士也无法望其项背。

    而后，智械将长工按在床上。

    “躺一个小时。”温和的机械合成音响起。

    做完这些，它就站在长工的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陈望归想了想，看向常德绍：“德绍，给你留两个人在这里看住这个智械。”陈望归低声道，“如果有什么异常，直接开枪。”

    “老大那你呢？”常德绍不解。

    陈望归摆了摆手：“去搜集情报。”

    说着，他带着剩余的长工和机器人走向了别的房间。

    陈望归首先搜索的是杂物间，这里并没有存放什么武器，而是各种清洁用具，陈望归很快关上了房间门。

    而后，他进入一件没有门牌的房间。这似乎是一件宿舍，有着四人的上下铺，以及对应数目的桌椅。即便经过了许多年，这些家具看上去也依旧可以正常使用。

    陈望归挨个拉开抽屉，却没有找到任何东西，如同房间根本无人入住一般。

    最终，陈望归在空空如也的床铺上找到了端倪：

    “秦德安，战后56年卒，由于剩余人口不足该床位永久封存。”

    剩余人口不足。

    看到这些字样的时候，陈望归脑中闪过许多猜测。

    难道这個基地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延续后代？还是说，他们在与智械的战斗中损失了太多人口，以至于无以为继？还是说，有些别的更为深层次的原因？

    忽地，无线电里传来一名长工的声音：“老大，我在档案室找到了有用的东西，你来看看。”

    陈望归没有拖延，立刻大步走向档案室。

    这里的大部分档案已经被销毁，书架上空空如也，但是一个保险箱中还存放着大量的纸质文件。

    这些文件经过了防腐处理，时至今日字迹依然清晰。

    陈望归从其中一名长工手中接过文件。

    “807号基地智械人化实验报告。”

    陈望归吞了口唾沫，继续往下读去。

    “该报告是电子报告的备份版本，受‘回音’直接指令记录，不向人类开放权限。”

    不向人类开放权限？

    陈望归心中疑惑。

    不向人类开放，难不成是给智械看的？但智械要看人类的实验报告做什么？

    他继续向下看去。

    “战后32年，807号基地建立完毕。由于此处没有经历核污染，因此是圈养人类的优秀场所。通过‘回音’直接决策，选择在此圈养1200名人类，作为智械人化实验的基本保障。”

    看到这里，陈望归的脑袋“嗡”了一下。

    这个基地，是智械建立的？

    并且，这些人类都是智械“圈养”的？

    陈望归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但他还是坚持着看了下去。

    “智械人化实验的先期准备如下：”

    “以800号基地的地下生产线为基础，生产人形智械。为了尽可能模拟人体结构，所有关节均按照人体关节设计。但是，为了区分人类和智械，选择不覆盖人造皮肤，同时也没有设计进食、进水和相应的排泄结构。”

    “为了实验，共设计并制造了180具人形智械，以下统称‘智能人’。”

    “此后，操控焦脑仪，对圈养的1200名人类进行认知改造，使其将智能人认作同类。同时，在智能人的程序中，使其将人类视作同类和需要保护、照顾的对象。”

    “此外，将可塑性神经网络载入智能人的人格程式，观察智能人与人类相处时神经网络发生的变化，并且将数据全数发送给‘回音’。”

    往后，是一些陈望归看不懂的专业数据，似乎涉及到智能人的具体设计。他一连翻了好几页，看见接下来的一份文件：

    “807号基地智械人化实验日志。”

    陈望归翻开日志，第一天的日期是“战后10年1月8日”。

    这是个很早的日期，距今已经过去了将近一百年。

    陈望归飞速翻阅着日志。

    在最初的二十年中，这个基地中的实验似乎都相当成功。智械人的神经网络逐渐构造出了相对完整的人格，能够如同人类般生活。并且，这个时间段中由于人口整体年龄还不太大，加之环境安全优渥，并没有衰老或者病逝的事件存在。

    然而，从战后30年开始，情况逐渐变得不对劲。随着一部分居民开始衰老离世，智械人的神经网络数据发生了显著的突变。似乎这些模仿人类的机械造物无法理解“衰老死亡”的这个概念——或者说，尽管从医学上来说这并不难理解，他们的神经网络无法演化出对于“衰老”的正确认知。

    随后的三十年内，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走到寿命尽头，智械人的人格越发不稳定。每年都有数十名智械人因为神经网络崩溃而被销毁。

    当照顾人类的智械人逐渐减少，807号基地的生产也无以为继，开始陆续有人病死，到了后来甚至是渴死、饿死。并且，一些智械人似乎演化出了诡异的行动，他们改造了一处仓库，将死去的高龄老人“埋葬”其中，并且进行了类似“祭拜”的活动。

    战后62年，随着最后一名人类逝世，基地里仅剩的两台没有被销毁的智械人也在“回音”的指示下自行封存。

    陈望归沉默地将这些文件收了起来。

    他的脑子现在有点乱，并且这些资料带来了比答案更多的疑惑。

    忽地，陈望归发现，在资料的最后，藏着一块金属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