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机(上)

作品:《海皇,重生是阴谋

    “绛,你不停提到的‘天机’,究竟是什么?”苏摹在众人散去后,单独和绛坐在一起。

    “就是未来。‘神已经安排好一切’…”绛重复一条流传于伏波国的寄语。

    苏摹迫近,一股压迫感迎面而来:“我不相信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绛不自觉向后躲避。她感受苏摹内心充斥的恼怒,沉重无声,原来这就是海皇生气的样子。

    “你怎么了?害怕?”苏摹见她闭眼退缩,十分诧异。

    声音并没有想象中那般严厉。绛摇头。

    “以你在王室的经历,我还以为会是坚韧顽强的一个。你把祛毒的神药倾囊相送,又给白璎琉璃扣,难道不是为了助他们此战取胜的吗?”苏摹问。

    绛没有回应。

    拎一下她的手,比海水还要冰凉。苍白脸色,精神疲倦:“即使不是,你不也该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你逃亡在此,行踪暴露,等他们南下攻取云荒,难道会放过你?”

    “我是!”绛眼中仅剩的一丝倔强在为自己正名:“然后就受到了违拗‘天机’惩罚。藏身地败露。”

    苏摹皱眉。

    她摇摇头:“罢了。非亲非故,你们拜我为郡主。等真到了那一天,就把我交出去吧。我在泉先的这段日子,真的是很快乐…生命终将走向了结,我到那天,也可死而无憾。”

    “真的?”苏摹与之对视,凝重的面容几乎结成冰:“说了这么半天,你就是告诉我,你已‘自弃’?”

    苏摹猛地出手,将绛的右腕捏在手中。流霜剑蓝光大作。将他屏退室内一角。

    轻捻手指,擦去嘴角血丝。

    “幽冥之剑…”那冰蓝映照在苏摹的眼睛里:“神剑会认一个自弃之人为主?绛,你是在骗我,还是骗自己?”

    绛收起蓝光,不让流霜剑与苏摹相抗。

    “我早晚要领略一下你这剑的力量。”苏摹似意犹未绝。

    说话间,炎汐入内拜见。他单膝触地,一缕头发松落,衣衫破损,明显刚与人打斗过。

    “怎么这么惨?”苏摹上座,示意绛和炎汐都坐下。

    炎汐低头:“刚才路上,碰到了湘…”

    一问发生什么,苏摹无奈笑了笑。望向绛。

    炎汐力争:“我并非无缘无故偏向真岚。湘说的是有理,朝代更迭,若是空桑与他是非恩怨我们也不该多言。可那伏波,分明强取豪夺。还上下一气,恬不知耻!若放任他们吞没云荒,早晚不是对泉先下手?到了那个时候,谁同与盟?!”

    绛尚在身边,炎汐意识到失言,上前告罪:“一时激愤,没有说郡主的意思。”

    苏摹笑:“你别急。刚才郡主同我说,如果伏波大军压境,她有办法退敌。”

    “郡主若有办法,为何不现在施行?”炎汐不解的问。

    “哈哈哈哈…”苏摹又看向绛。

    炎汐不明所以:“郡主!郡主当初亦是反战遭到放逐。倘若有办法,救助同盟,也免了我们后顾之忧。若是郡主不愿同室操戈,可以把办法教给我。我去施行。”

    “恳请郡主赐教!”炎汐为彰显诚意,正身到绛面前拜下。

    苏摹静待,不说一句话。

    绛侧身。

    “郡主,不光是我。我们泉先数万将士,也不容忍这等霸邻在侧。不信,你去听听将士们的呼声!”炎汐再请。

    绛似动心。苏摹浅笑:“绛,你良苦用心可嘉。但你作为泉先郡主,是不是也听听子民心声?”

    “不是我不肯…”绛哀声叹。

    “郡主,我记得你曾在殿上说,伏波熟知空桑兵史,知道如何克制。那请问,他们可有研究过泉先吗?”炎汐执着问。

    “那倒没有。”

    炎汐眼亮:“这些年,泉先军拓展,单是新增骁勇善战的军队也有两万人。经过严酷训练能陆上奔袭者上万,能出其不意,如果加入战局…”

    他见绛不应,又面向苏摹:“海皇!兵精于磨砺。我等日夜关门苦修,终不及一次上场实战。此次泉先并不为斗勇争胜,实扬己之所长,试救同盟于水火…”

    “伏波仅好战精锐就上百万人。投入此次征战几十万,不包括其他…若只做兵力加减,左权使,你的几万精兵改变不了战局。与送死无异。”绛打断他。

    精锐上百万…那意味着整个军队人众几百万人。连苏摹都为之一震。

    “郡主…你,你不是说,伏波已民生凋敝,国力日渐衰微?”炎汐难以置信的摇头。

    “民生凋敝,是因为人口衰减还要支撑日益庞大的军费开支。各族都是。”绛言道:“伏波有十二王族,每族都有各自专长,并且兵贵民贱。帝位归谁并不固定。新帝馈继位之前,各族间纷争不断,都尽一切可能扩大兵力征召。旧皇族势微,无法掌控大局。现虽明面上一统,但王族内分成几派,明争暗斗。为一致对外,就将近半数兵马同归于一人调统。其余各族分享另一半。新皇馈族中兵马不算多,但有一支劲旅,擅长兵阵。能攻,能困,能守。战力以一当十…”

    她对伏波军力了若指掌。

    “空桑有多少?”苏摹问炎汐。

    炎汐回答:“上次真岚对我说的是,十几万…全然不惧。”

    “他知道差距如此悬殊?”

    “显然不知…”炎汐尽是担心神色。

    苏摹思量片刻,对炎汐招招手,让他先去。

    “我听流帆说,你是看着真岚离城的?你赞他明君为人,这样看着他去送死,心里不好过吧?”苏摹这样说道。

    绛无声。

    苏摹昂首笑颜:“你那什么天机天命样的东西,我并不相信它的存在。”

    “我可以拿给你看!”绛回答。

    一前一后,回到寝宫。绛翻出自己当初来时仅有的一点行李,衣带鲜红。她捧着旧衫愣了一会儿神,然后捞出一张褪了色的纸片,交到苏摹手里:“天机。残页…”

    这是…纸片上画着海皇踏浪君临,碧落海重兴的画面。栩栩如生。纸张虽已陈旧,在水中不散不化。的确不是凡物。

    “我幼时读到过泉先碧落海的传说,还有泉先鲛人的遭遇…那时候还小,白天夜里,都在伤心…最后闯入禁地私开‘天机’,想看鲛人最后的命运。我不会关闭的法术,就将内页偷偷撕下来,隐藏证据…”

    苏摹夹起这个内页细看。

    “我撕这个内页的时候,沧流尚霸占着云荒。”绛言道:“天机,预示未来。另有一本‘地括’,记载过去。两本书是一体的,会随着日夜交换旋转。是伏波国的镇国之典,立国时天神赐予。只有国王和大祭司同时在场方可打开。许其带领王国趋利避害。保伏波,长盛不衰。”

    “哼哼,长盛不衰…”苏摹轻蔑的笑声。

    “以我当时的能力,只能窥到这些。完整的天机书册浩瀚若宇。这次征服云荒,便是天机的指示。”绛叹息中,又勾起沉痛的回忆。那时已经被寄养宫中,根本不识人心叵测。

    “我那时候小,总忍不住分享自己的喜悦。我私闯禁地,还去把消息告诉鲛人族的新头领竭,以为她会高兴。结果竭当场冷脸,认为她是在用海皇回归质疑她族王权。毫不犹豫把我告发了…”

    “哦?”苏摹皱眉:“那后来如何?”

    绛摇摇头,不肯说。

    “其实他们与泉先也有血脉渊源。是泉先七千年前那场浩劫中幸存的一支。因女神搭救而保留…王族一直保持纯正的血脉。你们如果战场相遇,亦如同族相残。你真的愿意?”

    “哼,迁地为王…助纣为虐,即使真是旧民之后,我也同样不会手软。绛,难道你你们的天机,从不会出错?”苏摹疑。

    “当然不会。”

    苏摹注视残页,在他脚下,成群的鲛人回归大海:“可能你不知道,我当时并没有与族人同归。”

    绛惘然。

    苏摹将自己复生经历告知,但并没有说背后所知道的事…绛大感意外。

    “哼,天机如果准,那你们何故陷入民弱国衰的境地?”苏摹捏着那残页,将它还给了绛。

    “我只一心,希望泉先子民能避险。”绛仅此回应。

    苏摹笑了笑:“那这样吧。你既然这么相信天机之说,我们来向天问卜。过两日我当众与你的流霜剑比试。如果我赢,泉先大军尽出。如果我败,就听你所言待在泉先,也不让炎汐擅自出战。怎么样?”

    “你…”

    “呵,怕什么?有天机在佑,你该坚信自己会赢才是。”

    绛捏紧自己的右腕。

    “绛…”苏摹轻唤道:“你一直压抑自己,习以为常。真不知流霜剑有没有后悔认你做主人。”

    从绛那里出来,苏摹回到自己寝宫,谁也不见。到晚上忽然心神不宁。大门打开,就见溟火急匆匆赶来,身形踉跄。

    “肆师!”苏摹惊:“你怎么了?…”

    溟火受了伤,但见了苏摹第一件事仍是一丝不苟的见礼:“海皇!我奉龙神之命,穿过海域,成功进入了伏波国境…有重要事,要与海皇细说。”

    “肆师!”苏摹扶起她,挽着胳膊,发现衣衫破碎处还有渗血的伤口若隐若现。她急切遮了遮,摇头说没事。手不能离杖,腿部应该也受了伤。

    “我先叫人来帮你医治。”苏摹安置下溟火就要走,溟火紧急拦住他。

    “海皇!不要紧…不必…”溟火说话微微气喘,竟然还有内伤。

    “不行!”苏摹先助她一番施为,稳住伤势:“肆师到底怎么受的伤?”

    “海皇。我只是…为了突破他们的结界,有些损耗。我实在太是…”明明受了伤,溟火还莫名的兴奋,而且脸上扬起笑:“好大一片国土,好一个神赐国度…”

    “去传治修来。”苏摹先吩咐出去,再密切关注溟火。

    “是女神的国度…是冥幻女神的国度!”溟火颤巍巍的坐下:“我是太贪心了。想进神庙里瞻仰,忘了是禁地。结果触动机关,才弄了这些伤…”

    “肆师进了神庙禁地?可曾看到‘天机’,‘地括’两本圣典?”苏摹问。

    溟火惊讶,几日不见,苏摹了解颇多:“不曾见过。如果是圣典,应该供奉在神庙最里面。我没能进入。那是什么?等我好些,再去为海皇查探。”

    苏摹摇了摇头:“没看到就算了。不要再冒险…”

    他将这几日绛的事情告知。溟火伤怀:“郡主,这正是一心为了泉先着想…是她…是她…”

    苏摹笑:“怎么肆师也与她一气?”

    溟火长叹:“海皇,空桑此次,必不得保全。我等仰赖龙神庇佑,能在此安心避世,与民休养。人朝更迭,再与我族无瓜葛,海皇切莫受人利用。”

    苏摹笑容淡淡的:“肆师又是如何知晓,此次空桑必不得保全?”

    “我见识了伏波的军队…”溟火沉痛的摇头:“这场仗真的会比一切能想象的都惨烈。海皇,切莫涉足!”

    苏摹注视着溟火的眼睛。她比绛还要悲观。

    “她告诉海皇,她只是河边弃婴?”溟火问。

    苏摹点头。

    “她应该没有骗海皇。可…女神大人自身骨血化就的胎婴,怎可能被弃出王室呢?这太不可思议了。难不成…”

    溟火话未说完,治修的徒弟上门。苏摹皱眉:“你师父呢?”

    “师父在炼药,让我先来看看有无大事。”他回答。

    “肆师伤重,让他快些来。”

    小僮听吩咐立刻就走了。不一会儿,又和治修一起来。他帮忙抬着医药盒子。治修看上去嘴唇苍白,如失血过多的样子,精神不振:“拜见海皇…”

    “你这是怎么了?”苏摹关切。

    “不碍事。这几日炼药缺乏休息,过后补上就好。海皇,肆师在哪?”治修声音微弱。

    溟火暂且安置在一旁闲置的侧榻上。时候不早,苏摹叮嘱治修仔细照顾。将这里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