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村旁，有一座山。

    山上茂林密布，常年被树叶遮住阳光，不见天日。

    深山老林中，有一座古庙。

    没人知道这座庙是哪朝哪代修建的，也不知道里面曾经供奉过哪位神仙。

    庙宇正堂处，一尊神像倒在地上，已经残破不堪。

    角落里，跪着三个人，面色惊恐，手脚被缚，动弹不得。

    此三人，正是何家村失踪的何大、何东的婆娘，以及老王头。

    河东的婆娘，脸上泪痕未消，口中一直念念有词：“菩萨保佑，天尊庇护，各路神仙、娘娘，救救我，我以后一定诚心供奉……”

    老王头听到何东婆娘的话，啐了一口，道：“省省力吧，没人救得了你。”

    何大身上伤痕无数，胸前鲜血一片，他斜着身子，靠在墙壁上，气若游丝地说道：“那虎妖没有立刻杀死我们，也许还有生机……”

    老王头却像是已经看透了一切，低沉地说道：“看到虎妖掳走的美人没？那个小妮子，才是真正的有生机。至于我们，虎妖只是想把我们当做它洞房夜的下酒菜罢了！”

    听到老王头的话，何东婆娘，魂都吓跑了一半。

    她痛哭道：“我来拜山君，不过是想要何东那个痨病鬼早点儿死，我好趁着年轻，姿色还在，重新嫁个好人家，没想到把自己先搭里面了！”

    老王头听了，“嘿嘿”一笑，问道：“何大，你又是因为啥，来到这里的？”

    何大面如死灰，轻声道：“何三，他霸占我爹留下来的财宝，我真是瞎了狗眼，小时候白疼他了。”

    老王头：“呸，就你爹那个穷酸样，有个屁的财宝，他活着的时候，你们也吃不饱饭！”

    何大费力反驳道：“有一天，我看到何三拿着一个翡翠串子把玩，问他从哪里来的，他也不说，反而鬼鬼祟祟的。他上哪里搞来这种东西，那能不是我爹留下来的？”

    听到何大的话，老王头大笑起来：“你就是因为这个，来到这山君庙的？”

    “对，”何大道，“我就是想请神告诉我，爹的财宝，被何三藏在了什么地方。”

    老王头不笑了，看着何大，一字一顿说道：“你看到的那个翡翠串子，是我给何三的。”

    何大立刻瞪大了眼睛：“怎么会……为什么？”

    老王头耷拉着眼皮，皮笑肉不笑道：“我是个山贼，来你们何家村，一开始只是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后来，就把你们村子作为一个藏匿赃物的地方。这次来山君庙问神，是因为前些日子，在县城看到了缉拿令，我已经上了榜，所以就想来问问看，这次能否逢凶化吉。没想到，老山鹰也会被啄了眼……”

    三人临死前，其言也善，都说出了真话。

    不过，也没什么用了。

    面对实力强大的虎妖，他们除了等死，别无他法。

    这时，从庙宇正堂后面，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它身高大约一丈五尺，要微微低下头颅，才不会碰到房梁。

    身上一套红色锦衣，如果不看脸，倒像是一个翩翩公子。

    不过，露在衣领外面的，却是一张巨大的虎面，上面长满了暗黄色的毛发，中间夹杂着黑色条纹。

    一张巨口边，坚硬的须子一抖一抖的，看起来非常威猛。

    虎妖走进庙宇正堂，巨大的虎爪中，拉着一个纤细小巧的手，将一个女子拽了进来。

    女子无声哭泣，梨花带雨，脸上胡乱涂抹着妆容，看起来颇为恐怖。

    “求求山君大人，放过我吧！”

    “我回去之后，一定请我夫君，为你重修庙宇，逢年过节必来祭拜……”

    “只求山君大人，给小女一条生路啊！”

    虎妖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吼道：“屁话真多！”

    “老子他妈是要娶你，又不是吃你！”

    “说些什么劳什子的废话！”

    “再说个不停，老子连你一起吃！”

    女子立刻收声，不再说话，只是眼泪兀自流个不停。

    老王头嘴角翘起，低声对身边的二人说道：“看见没有，这个小妮子，据说是州牧的妾。她想要上位，不想让州牧的正房生下儿子，所以被诓来这山君庙，向山君祈愿，希望州牧的正房小产。哈哈，没想到竟然被虎妖看上了，要把她娶进门！”

    何东婆娘颤抖着哭道：“你个贼人，自己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笑别人！”

    虎妖走到三人面前，拍着自己的肚皮，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拜山君，拜山君，拜到山君腹中心。”

    “人族，还真是有意思。”

    “难怪万千妖物，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化形为人。”

    何东婆娘头磕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响动：“山君大人，我知错了，回去之后，我每天给你送鸡鸭——不，送猪，送牛！”

    虎妖冷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直到她面门上磕出血来，才冷冷地说道：“鸡鸭？猪牛？吃这些东西，再过一千年，我也成不了大妖。只有吃人，才是真正的入道成仙之法！”

    何大忍住伤口的疼痛，骂了一句：“妖怪！只恨当初没有一箭射死你！”

    “你可以试试。”虎妖冷冷道，“下辈子。”

    最后，虎妖踱步到老王头面前。

    “老头，你死前，又有什么话要说？”

    老王头直视虎妖的双眼，道：“我有泼天的富贵，要送给山君大人，只要你放我走。”

    听到老王头这话，何东婆娘和何大看了过去。

    怪不得他从一开始，就这么镇定，也没有表露出太多恐惧的情绪。

    原来，他一直留着这么一手！

    也对，他从几十年前来到何家村，这些年恐怕一直没有收手，始终在外面劫掠，应该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吧。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不就是人死了，钱没花了吗？

    现在，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拿财富换一条命，任何人都会做这笔交易吧。

    老王头看着虎妖，语气镇定，似乎相信虎妖一定会接受自己的提议。

    虎妖伸出两指，捋了一下银白色的虎须，道：“说来听听。”

    老王头面露喜色，语速很快地说道：“我有一大笔财宝，就埋在这山里，价值大概相当于一千两银子。”

    听到老王头的话，何大和何东婆娘，都心中一惊。

    连州牧的小妾，也面露惊讶之色。

    越州牧，身为大洛从三品官员，一年俸禄不过六十两银子。

    加上俸料和职田的收成，也不过二百两。

    眼前这个糟老头，居然能拿出这么多钱，买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