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康帅博抬眼的时候。

    那道冲击波，距离他的身体，只有一隙。

    他看着眼前，冲击波搅动的空气旋涡，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

    然而。

    事实如此。

    陆适手中的符纸上，发出的冲击波，已经穿越了一里地的长度，击打在康帅博握笔的手上。

    而此时，他的符箓还差最后一笔，没有画完。

    他的手背上，传来一阵疼痛的感觉。

    可是，他却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被冲击波击中身体的疼痛，远远比不上他内心的痛楚。

    这痛楚的成分，非常复杂。

    一方面，是他身为一名符箓战斗师，在画符决斗中却输给了一个没有名头的散修，内心深处，对于自己画符技术的骄傲，被彻底击碎。

    另一方面，是因为在输掉决斗后，他离彩鸾师妹，更加遥远了。

    三里地外的另一个山头上。

    陆适低头，看着手中符纸在发射出冲击波后，消散在半空中。

    看来，这一次我又是秦王绕柱——转着圈赢。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在此方修仙世界，也许自然环境，社会面貌，甚至物理法则，都会发生改变。

    但是，数学是不会变的。

    不管在哪里，一加一永远等于二。

    傅里叶级数分解的公式，也同样没有改变。

    任意一个图形，都可以通过一系列正弦和余弦波形的叠加，来获得。

    当康帅博在画着极其复杂的符箓图样的时候，陆适所画的，只是一条条波浪线，然后通过术法将其组合起来，变成它应该成形的样子。

    两种方法，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三人回到碧水峰上。

    康帅博面色不定，显然在经历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后，他低着头，冲陆适拱手道：“我输了。”

    随后，康帅博抬起头，看着碧空如洗的天际。

    早知道是这样。

    如梦一场。

    我又何必把泪都锁在自己的眼眶。

    康帅博，终于放下了。

    我和师妹，终究是有缘无份……

    “只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何会输给道友。”康帅博自愧不如，但心中仍存有疑惑，问道，“你只是名散修，而且是人宗一脉的，却在符箓方面如此有天赋……”

    陆适笑了笑，没有解释。

    孟彩鸾已经见识过陆适的符箓简化法，所以对于这个结果，并没有太过惊讶。

    听到康帅博的疑问，孟彩鸾在一旁解释道：“陆适不是散修，他是蜀山云落峰的。”

    “蜀山？云落峰？”康帅博咂摸着这两个词，“这名字，感觉好熟悉，似乎听人提起过。请问陆道友师承何人？”

    陆适笑了笑，道：“我师父是青空上人。”

    “青空上人，这个名号，似曾相识……”

    陆适心道，青空在三十年前的三宗峰会上，从南天门一路打到兜率宫，堪称可止小儿夜啼的狠角色。

    你们这些小字辈如果不了解，可以回家问问你们师父。

    与此同时。

    碧水峰上，林中一道观内。

    一个中年道人坐于蒲团之上，手中拂尘轻微颤抖。

    “青空！”

    他猛然睁开眼，面露愤恨神色。

    啪——

    手中拂尘，被道人折断，分成两截，掉落在地上。

    ……

    康帅博驾云，后排载着陆适和孟彩鸾。

    他一边操控云团，一边回头，对陆适说道：“刚才一时冲动，如有冒犯，还请原谅。”

    陆适道：“不会。”

    康帅博心下宽慰。

    他发现，一旦放下后，天高地阔，世界变得如此美好。

    谁说师妹就一定要属于同门师兄的？

    我看人陆适就挺不错的，长得帅，人又谦逊，还是蜀山名门正派出身，与龙虎山也算是门当户对，能将师妹托付给此人，也是极好的。

    陆适和孟彩鸾并不知道康帅博的思想活动，两人坐在云团后排，看着下面龙虎山的风光。

    陆适没有去过蜀山，但是看这龙虎山上，确实热闹非凡。

    各路修士熙熙攘攘，在山峰之间穿梭如影，时不时有人减速慢行，和康帅博打着招呼。

    “老康！吃了没！”

    “康师兄，这是要去哪儿呢？”

    “帅博师侄，带我向你师父问好。”

    康帅博一一回应。

    很快，在三人眼前，一座山峰逐渐逼近。

    山上，一座巨大的单体建筑，矗立在山峰顶端。

    从建筑里面，不时传来嘈杂的对话声，可说是人声鼎沸。

    康帅博驾云缓缓降落。

    三人落于峰顶后，云团瞬间消散，回归到天空中。

    “这就是龙虎山最大的食坊了。”康帅博介绍道。

    陆适面前，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牌楼，柱子间的距离有数十丈之宽，可供十几只夔牛并排通行。

    牌楼上书：龙虎食坊。

    穿过牌楼，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广场上，密密麻麻摆满了难以计数的桌椅，有七八成，都已坐满。

    这是龙虎山的宗门食堂，供其修士进食。

    低品级的修士，还无法做到不吃不喝，进食也是一个补充灵气，巩固修为的有效方式。

    这里面供应的，不是凡间食材，所用的都是宗门耕夫所种的灵植，其中先天灵气的浓度要远高于凡间蔬果。

    以灵植为草料长大的灵兽，其肉的品质，也是不同凡响。

    康帅博对陆适道：“方才多有得罪，为了赔罪，我请道友吃顿好的。”

    陆适本想拒绝，但食物实在太香了。

    不得不讲，龙虎山食坊的厨子，做饭水准很高。

    当然，优质的食材，也发挥了很大作用，功不可没。

    康帅博带着陆适和孟彩鸾，穿过广场，朝着前方建筑走去。

    看到此番景象，旁边的一众吃瓜修士议论纷纷。

    “孟彩鸾，果然美得不可方物，当真是秀色可餐，相比之下，我碗里的菜都不香了。”

    “彩鸾师姐身边的那人是谁？容貌俊美，仪表堂堂，站在我彩鸾姐身旁，丝毫不落下风。我龙虎山的灵米真养人啊！”

    “哦，还有康帅博。”

    “康师兄，就还……行吧……”

    几段话听下来，康帅博眉头耸动，双手攥拳，捏得嘎吱直响。

    本来他都已经放下了，此时听着众人的话，气性又上来了。

    好家伙，我汤姆直呼好家伙！

    对于陆适和孟彩鸾，你们一个个充满了赞美之词，各种小词儿一套一套的。

    到了我这里，怎么就词穷了？

    什么叫还行吧？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