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躲

作品:《掌中艳骨

    云祁见状,轻拍墨荇肩膀,将他圈住,手附他手,将长弓拉满,瞄准谢鼎的眉心,只待墨荇松开羽箭,就可即刻取谢鼎性命。

    “殿下,严刑拷打一番再要他性命也不迟!”

    绪风不解地看向顾怀,此事谢鼎与朝中势力勾结,瞧他也不是个硬骨头,严刑拷打一番,定是知道一些内情。

    “不想!”

    顾怀很是任性,只是简单两字就决定了谢鼎的生死。

    话音刚落,墨荇的箭矢就离弦而出,直中谢鼎眉心,他的脸上还留着怯弱讨饶的神情,瞬间双目瞪圆一命呜呼。

    杀父之仇已报,墨荇神色悲悯,眼神空洞无神,在阵阵颤抖中发出呜咽的哭泣声,悲伤如同山崩一般压着他的内心,在无边孤寂中彷徨。

    “当初墨云州与我们出生入死,若是主上不答应他隐退江湖,会不会就不是这般结局?”

    绪风不禁怅然,想起在塞外追随主上的日子,虽是刀尖上饮血,却过得洒脱肆意。

    云祁终是于心不忍将他搀扶站稳,他家中尚有一位弟弟,岁数同墨荇差不多大,看到他,难免想起自己的弟弟,忍不住伸手在他背上轻抚,小声安慰道:“你父亲可以瞑目了。”

    顾怀的注意力全在北芙身上,只觉她不太对劲,面容忽然苍白如纸,毫无血色,整个人似沉浸在一种悲愤的情绪中不能自拔。

    “怎么了?”

    “无事,多谢殿下关心。”

    她惊恐闪开,空留顾怀伸过来的手停在半空,对他很是戒备与疏离。

    顾怀一怔,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不解,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北芙只觉被他瞧的发杵,慌忙朝娄沐心走去。

    娄沐心蓬头垢面瘫坐在地上,看着已被夷为平地的暗道处发呆,脸上满是泪痕。

    “娄知县爱女之心很是令我敬佩,我知你此刻伤心,只是他如此做,未必不是最好的结局。”

    顾悰之微微叹息一声,对伤心欲绝的娄沐心柔声相劝。

    顾悰之数年前曾与这对父女俩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一身飒爽盔甲,稳坐高头骏马上,凛然如战神一般。

    如今几年不见,娄沐心容颜依旧,秀雅绝俗,自带一股轻灵之气。

    而他,拖着病残的身躯,瘦弱而无力,如同废人一般。

    娄沐心抬头诧异的瞧着他,不明白此话何意。

    “你父亲救你心切,被山匪要挟,与他们一起将荣王与我掳上山,此事荣王殿下可以不追究,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此犯上之罪你父亲终究是不得善终的,兴许还会牵连灭族之灾。”

    北芙蹲下将娄沐心额前凌乱的发丝拢了拢继续道:“如今他以身犯险,也算是戴罪立功,若是荣王殿下开恩,愿替你求情,或许能……”

    北芙话中有话,还未说完,果真顾悰之就抢先说道:“你放心,我定会去殿前求情,求圣上赦免诛九族之罪。”

    娄沐心思绪混乱,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暮色渐渐落下,周围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唯有凌冽的冷风阴恻恻地刮着,漫天的黑云悬在天空,厚重得随时要塌下来一般,衢州已是数月未曾下过一滴雨,如今看来,怕是大雨将至。

    趁夜冒雨下山十分危险,绪风不敢冒险,只得命人寻了一处比较平整的地方,搭起几顶简易的帐篷,先将这夜凑合过去再做打算。

    娄沐心被掳的这些日子,她一直不敢睡,如今安全了,困意袭来不免昏昏欲睡起来,由于惊惧过度心绪不定,睡得一直不安稳,恍惚中她紧紧抓着顾悰之的衣襟不放手,顾悰之虽是为难,却也没拒绝,一直陪在她身侧,倒是北芙,十分没有眼力劲,三人挤在狭小的帐篷里,气氛颇有些尴尬。

    “折腾了一天,你若是累了,先去休息吧!”

    顾悰之率先开口,逐客之意十分明显,他心中也是好奇,明明是有地方可去的,为何偏偏要与他们俩挤在一起。

    “不碍事!你们不用管我,我若是累了,随便在这里寻个角落打个盹就好!”

    北芙尴尬的往角落里挤了挤,一副今晚如何都要在这个帐篷呆着的样子,见顾悰之的脸色渐渐僵硬,连忙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些困了,我就先睡了,放心,我这人睡的比较死,旁人说话轻易吵不醒我!

    她索性将眼闭起,顾悰之即便是不爽,也不能耐她如何。

    “荣王殿下,太子殿下说夜色浓,给这边帐篷再添一盏烛笼。”

    绪风在帐篷外驻足,风声将他的声音吹散,断断续续的飘了进来。

    北芙一直有个毛病,可能是从小过得清苦,长身体的时候营养不够,导致一到晚上视线特别受限,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看得比较吃力,她也早已习惯。

    如今绪风送来一盏烛笼,不免让她心底荡过一丝波澜,想起了那一晚,奶奶腿脚不便,她忽染风寒,顾怀独自出门买药,夜深了都不曾回来,她只得拖着病弱的身躯去寻他,岂料顾怀都到家了,她却丢了,全村人一起出动,才在路旁的沟中找到她。

    此番举动定是顾怀特意为之,他竟还记得。

    “太子歇下了?”

    顾悰之瞧着这帐篷内的光线瞬间亮了许多,心里有些不解,就寝何须这么亮。

    “还未歇下,似有些烦心的事情扰乱他的思绪。”

    绪风将烛笼有意放在北芙的脚边,眼神似有似无的瞄向她。

    北芙闭眼装睡,闷不吭声。

    “那有劳你了,劝他早些歇下!”

    顾悰之是个君子,虽对北芙赖在这边不走这事颇有些不满,但是到底男女授受不亲,独留他与娄沐心在一起,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也是不利,如此三人在一起,也算是清清白白。

    绪风听闻呵呵干笑着,笑容略微的僵硬,只得摸摸脑袋退了出去。

    听见门帘翻动声,北芙默默松了一口气。

    “你就这般躲在这边,不怕太子动怒吗?”顾悰之将她的小动作瞧的真切。

    “这难道不合你心意吗,你不是说让我趁早断了攀附太子的念头吗?”

    北芙睁眼瞪了他一下,怎么现下好像并不想她在这边呆着的模样。

    “你明白就好!”

    他幽幽回道,好似心中所想被揭穿一般,不免神色有些闪躲。

    “殿下,那边两位姑娘已经歇下了,荣王殿下让你也早些歇下。”

    “知道了。”

    顾怀静静的坐着,过了许久才缓缓回答。

    绪风虽对儿女情长不是很懂,但也看出顾怀与北芙之间有些奇怪。

    “今日本王,是否……是否做得有些过……”

    绪风正准备退下,顾怀却犹豫开口,言辞闪躲,说得不明不白。

    “属下愚笨,不知殿下所讲的意思!”

    顾怀眉毛微微蹙起,不满地撇了绪风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轻轻叹息一声,流露出一丝无奈说道:“今日我对那谢鼎,是否过于残忍,令人害怕。”

    “怎么会,这才哪到哪,殿下今日不过尔尔,比起往日……”

    绪风只觉这番话有些好笑,丝毫听不出顾怀话中的意思,比起往日他的作风,今日所做之事简直不值一提。

    一个凌厉的眼神,将他后面的话生生给堵了回去,绪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找补起来:“属下的意思是,谢鼎十恶不做罄竹难书,这般让他死了到底是便宜了他!”

    顾怀知他无意冒犯,并未加罪于他,北芙看他的那个眼神总是在思绪中挥散不去,那眼神是恐惧,是厌恶,是抵触。

    所以她宁愿跟旁人挤在一起,也不愿与他共处一室。

    这若近若离的感觉简直要把他逼疯了。

    “殿下兴许是多想了,据属下对北芙姑娘的了解,她这人心思比较细腻,因是觉得荣王殿下与娄沐心男女有别,深怕被人口舌,才留在那边的。”

    绪风见顾怀始终心思不定,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于心不忍,只得绞尽脑汁想出一番说辞来劝说他。

    “真是这般吗?”

    顾怀闻言,心中闪过一丝侥幸,急于想为此事找个理由说服自己,终究还是觉得这番说辞有些牵强,眸中多了几分沮丧。

    “殿下,谢鼎已死,死无对证,我们有些被动。”

    “你我都知此事是太后所为,即便本王留谢鼎一条命去殿前对峙,又如何?那人早就心知肚明,此事兴许他也参与其中。”

    顾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是刻骨的怨毒,仿佛丛林野兽茹毛饮血一般,心中强烈的恨意涌上,下意识的攥紧了双手,用力到指尖发白。

    “殿下,夜已深,歇下吧。”

    “出去吧,暴雨将至,今夜定不会安稳,你需谨慎一些。”

    “属下明白!”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狂风卷着骤雨怒打着地面,雨水疯狂飞溅,瞬间迷雾一片,天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暴雨汇成瀑布,电闪雷鸣如同白昼,令人心里不安。

    帐篷在怒风中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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