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共浴

作品:《掌中艳骨

    北芙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她知道,她现在都知道了。

    云祁没有闲着,吩咐人将素月从牢中放了出来,见着方圆二话不说上前就抽她。

    方圆被侍卫压着,无力回手,待素月打累了才停下。

    “可解气了?”云祁并未拦着她,见她停下手,才笑嘻嘻地询问。

    “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低等婢女居然冒犯姑娘,姑娘呢?”素月打完才解气,这才想起被扔进死牢的北芙。

    “太子殿下过去了,想必不会出什么事,你应该算是从古至今关进东宫地牢出来最快的人了。”

    云祁见她并未受伤,才和她开起玩笑来。

    顾怀将北芙抱回寝殿,虽然北芙已经告知他,寝殿被砸了,却没有想到砸得这般彻底,推开门满地的狼藉,竟连落脚处都没有。

    “我与你说过了,被砸了。”

    北芙多少有些心虚,不敢抬头,闷闷地埋在他怀中。

    顾怀见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觉得可爱,心情也大好了起来。

    “嗯,连个落脚处都没有,今日我们该在何处安寝。”

    “东宫这么大,难不成还没有空的厢房?”北芙不禁嘀咕道。

    “厢房是多,可是如何能让你睡。”

    顾怀心里多少有些介意,厢房是给客人准备的,而她,是未来东宫的女主人。

    北芙脸慢慢涨红,勾着顾怀脖子的手都情不自禁地紧了紧道:“住哪里我都无所谓,和你一起就可以。”

    顾怀的脸骤然升起一抹羞红,迅速蔓延至耳根,显得春风荡漾,一向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闪烁着几丝无措的羞涩。

    “太子殿下,您与姑娘身上都湿了,沐浴的水已经准备好,先沐浴吧,寝殿中自有侍女收拾。”

    绪风第一次见顾怀脸这般红,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顾怀这才回神,抱着北芙迅速走进了浴池。

    水汽弥漫,如同一层柔软的面纱,将浴池笼罩在温柔的氛围中。

    顾怀抱着北芙,一步一步走进池中,肌肤与温水相互交织,仿佛在跳动一支激情四溢的舞蹈。

    他将北芙放下,他能感受到北芙湿漉漉的肌肤,她身体的温度透过湿漉漉的衣衫传递给他,电流般的感觉令他心跳情不自禁的加速。

    浴池的热气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呼吸都交织在一起,顾怀情不自禁的咽了一下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看得北芙心动不已。

    “阿苑,你不走吗?”

    虽是心动,理智却还有的,北芙见他将自己放下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的眼神交汇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有一种看透彼此内心的力量。

    一声“阿苑”将顾怀的情愫压下,他低下头,努力忽视北芙炙热的视线,忽略心中泛起的情绪,垂在水中的手一点一点的攥紧了起来,克制自己想要冲过去拥抱住她的欲望。

    最终他闭了闭眼,长叹呼出一口气,语气低沉:“你都知道了?”

    愧疚,担心,不安之色跃然脸上,北芙看的心中一紧,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他靠了上去。

    他们的身体紧密贴在了一起,他能感觉到她湿漉漉的发丝在水中贴在他的手上,脖颈上,脸颊上,痒痒的热热的,好似不停撩拨着他的心弦。

    “嗯,我都知道了。”

    她抱着他回应,顾不得男女有别,此刻只想沉沦于此。

    “你可恨我?”

    顾怀觉得胸口越来越闷,嘴唇被他咬得发白,他缓缓闭上双眼,迫切想要知道北芙的答案,又害怕听到她的回答。

    “从前恨,如今知道真相了,便不恨了。”

    顾怀闻言,浑身一震,喉结猛地滚动了两下,睫毛轻颤,声音都像是从胸腔中努力挤出来一般道:“你不怪我?终究是因我而起。”

    “你离开那日,是奶奶的诞辰,常婶上山砍柴时采了许多野果子,说知道你爱吃酸的,特意给你送来了一些,村口的牛二哥,还与奶奶开玩笑,说来年春天将牛卖了,有钱了就上门提亲,奶奶说,我已经心有所属,今日是他命大,若是你在家的话,定是会将他打出门。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平静,你说家里的米没了,你去集市买了就回,于是我和奶奶从白天等到了黑夜,一夜未眠。”

    六年来,北芙第一次主动追忆从前,这些记忆一直深藏心底,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去触碰。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北芙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一般刺着他心,四肢百骸无一不冷,就像是被几条锁链束缚着。

    “不,我要说,你我从前不敢面的这段回忆,可如今我敢了,你呢?”

    北芙紧紧的拥抱着他,感受到他的肩膀不停的抽搐颤抖着。

    顾怀闭了闭眼,将头埋进北芙的脖颈间,一句话不说。

    “我们等了你三天,这三天我们都不曾合眼,也不敢关门,深怕你回来敲不开门,我与奶奶互相劝着对方,你定是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待办好事了定会回来找我们,就这般劝着对方,骗着自己,转眼就过了三月。”

    “那日我才刚走出山脚,就被人迷晕,醒来已是三日以后,圣上以我性命要挟,要阿母交出兵权,我被日日关押在宫中,见不到任何亲信之人,直到有一日,我绝食抗议,奄奄一息时跪着求他,他才愿意让兄长来见我,我见着兄长第一件事,便让她去寻你,告诉你我的处境,并非故意一走了之,不想你与奶奶担忧!也想告诉你,等我回家。”

    顾怀缓了缓神,轻言道。

    北芙一愣道:“可我并未见到荣王,也没有收到任何书信。”

    “因为他并未去寻你!”他声音低沉,脸色铁青。

    “为何?”北芙抬起身子直视着他,不明白为何顾琮之要这般做。

    “因为我与他说,我不想做太子,也不想做天子,只想与你长相厮守,在那件小木屋里,守着奶奶,过着一日三餐平平淡淡的日子。”

    所以顾琮之走出宫门时,就打定主意不去找北芙。

    “原来如此,若换做我是荣王,我也会这般做。”

    北芙无奈地笑了笑,她不怪他,她能理解。

    “兄长一直为此耿耿于怀,我知道他是愧疚的,所以这些年,他对我事事妥协,一切都以我为主,不仅仅是我走不出来,他亦是如此。”

    北芙靠着浴池岩壁,缓缓闭上双眼。

    顾怀见状,也和她一样,并肩靠着,他在水中拉起北芙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中,不肯放手。

    “转眼就到了冬季,我曾与你说,冬天山上可美了,可惜你没有看到,那日天寒地冻下着雪,一群人冲进村庄,二话不说看见人就杀,我们都一开始都以为是山匪,谁都没有想到会是你,直到我与奶奶在牛二哥的帮助下逃出村庄,刚到山脚下,就瞧见你坐在车辇内,奶奶误以为你是来救我们的,在我们庆幸雀跃时,你便下令放箭,牛二哥与奶奶瞬间就被击中要害,未曾留下半个字就撒手人寰。”

    北芙的眼圈渐渐泛红,晶莹的泪水无声地落了下来,顺着脸颊滚落至温水中,鼻尖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盈盈欲滴,显得楚楚可怜。

    顾怀的手握得愈加紧。

    那日她悲伤欲绝,窒息的仇恨犹如万丈高山压过来,像是无边的海水吞噬着她,脑袋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几番要炸裂开来,以至于死后回到现代,她也是憎恨的,哪怕她安慰自己那只是一场梦,并非现实也无济于事。

    再次重生后,春猎那日再见顾怀时,愤怒的火焰在她血管中燃烧,反抗的意识在她胸膛中翻搅,而她知道凭她如何也搬不倒他,唯有逃离,逃得越远越好。

    可就在刚刚,她才知道一切都是枉然,她憎恨的人,害怕的人,都不是他!

    “对不起,是我不好!”顾怀知道自己亏欠北芙太多,当日场景,他在死牢中听过无数遍,每一个月他都要去见他,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命令他从头到尾叙述一遍,看着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凄惨模样,心中的愧疚之意丝毫不见,悲痛之意却越加浓烈。

    “是,是你不好,一切起因都是因为你。”

    北芙缓缓叹息一声,柔声朝他说道,语气中却丝毫没有责怪之意。

    顾怀心如刀绞,整个人都处在恍惚悲痛中不能自拔。

    “阿母为了我的安危,与他做了交易,让我稳坐太子之位,七年后自会甘心奉上兵符,他没有退路,只得答应,我被放出来后,第一时间就想去找你,在去的路途中被兄长拦了下来,说阿母遇难,可我接到暗报,说太后找了个会易容的人,我便将那人劫走了。”

    “是你劫走的?”

    北芙惊讶得合不拢嘴,那日在清江,汪长青所说之事就能连贯了起来。

    “是我!”顾怀幽暗的眼神里深不见底。

    “为何?你明明知道太后找的这人是易容成你的模样来见我,你为何将他劫走后,又安全送回?”

    北芙凝视着他,目光中蕴含着不解。

    他的脸色越发变得阴暗,声音低沉得就像是掉进了极寒之地,直叫人瑟瑟发抖。

    “因为给我传递暗报之人告诉我,太后只是想让他易容成我的模样将你骗出来,并非要屠村,也不会取你性命,她只想用你作为要挟我的筹码!”

    “可是后来为何……”

    为何要将全村上下几百口人通通杀光后,一把火将整个村烧掉,一夜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我劫持了那个人,他的口供也是如此,那时我将他唯一的亲眷扣在手中,以此要挟他,让他易容成我时,故意露出破绽让你发现,你与我朝夕相处半年,定是能看出来,然后让他偷偷告诉你带着奶奶躲进芦苇荡,我即刻就会去救你。他的亲哥哥在我手中,只能答应!”

    “然后他叛变了,并未按照你说的来!”

    北芙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六年前屠村的真相慢慢浮出水面。

    “他不仅骗了我,也骗了太后,他最终成了圣上的人,为了一己私欲,区区几百两银子,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是他!为何他要如此做!”

    原来罪魁祸首是他!北芙的眼里渐渐渗出恨意,嘴唇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眸中的恨意和怨毒毫不掩饰地迸发出来。

    “因为他是疯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对阿母下了迷药,强娶了阿母,拿下江山后,觉得阿母功高盖主,一心想要除掉她,因为她要保我做太子,暂时动不了我,便想动我心爱之人,他一直都是这样,从前是,现在也是!”

    他满腔的愤恨无处发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像刀子一般泛着逼人的寒意,又渐渐透出一股子掩饰不住的杀机。

    北芙感受到他颤抖的身子,贴近他怀中抚着他的后背安抚。

    她一直都是好奇的,越贵妃如此奇女子,为何会爱上炎帝这样狡黠卑鄙之人,原来竟是强取豪夺!

    难怪顾怀和顾琮之会这般憎恨他,如何不让人恨!

    在北芙的安抚下,顾怀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从思绪中回神,将她紧紧拥住,低头在她耳边反复嘀喃:“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就知道你会回来,这六年来,我一直派人四处寻你,却不曾想你竟就在眼皮子底下。”

    北芙有些微怔,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解释死而复生这件事,忽然想起顾琮之说的那些话,觉得也没必要瞒着他,索性将真相告诉他。

    “那日我死在那个易容成你的人刀下,所以他见到我,就疯了,因为是他亲手杀的我,看着我没了气息,而荣王,在我咽气后,眼睁睁看着我在火中烧成了灰烬,你肯定也是知道我死了,为何还如此笃定我会回来?”

    “因为从前有一日你醉酒,与我说了一夜的胡话,说的都是我从未听闻见闻的话。”

    “你当真信?”北芙完全不记得醉酒这事,可又觉得心中一软,自己随意说的话,他竟真的当真!

    “我信,只要是你说的,我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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