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水晶传奇 第一章 忆苏寂舞

作品:《在妓院里出生的男人

    是谁总说苏州出才子见美人,难道就不能有傻子现丑女?颜罗王平生没见过一才子,傻子他倒是见过许多,至于美人嘛,似乎是见过的,但见得最多的还是丑女,妓女他也见了不少。在他看来,春风扬万里的妓女,比世间的美女来得真实。无论是美女还是丑女,在以前的颜罗王看来,都是极平常的,在妓院里生长的他,对于女人的认知,并不比任何成年男子少。

    某些时候,他对女人有一种厌腻——除了某些特别的女性,比如他的娘亲和姐姐,或者一些妓女阿姨——除了这些,颜罗王几乎对女人没有任何过分的冲动。只是来苏州的这一路上,颜罗王发觉自己竟然变了,变得很好色——见到女人就莫名地冲动,身体内满溢的气息,在遇到女人的时候,总是指挥自己的双手去探索女人的某些部分,也因此,一路上,他的双手在他的三娘身上经常的不规矩。

    来到苏州路照照的旧宅已经两个月了,为了安全起见,颜罗王和红珠很少外出,隔几日到街市购一些必需品之外,几乎足不出户。路照照给颜罗王留下的所谓的易容术,使得颜罗王不知暗中骂了多少次路照照,那啥子易容术,就简简单单地教了一招:染头发。连最基本的脸谱也不给他颜罗王留一张。

    他妈的,路照照更缺德的是,他的旧宅竟然只是并排的破屋三间,一圈烂木栏作篱笆,杂在苏州城西面的杂巷里,周围住的人都是些半贫不富或是真贫穷的人家——也可以说是贫民杂居的地方。

    这烂院宅似乎很久没人居住了,屋外篱笆内长满了杂草,而屋内空无一物——除了尘埃和蜘蛛网。

    颜罗王和红珠到来之后,立即开始整理那三间破屋——所谓的一厅两房,厅堂在中间,两边拖拉着两间住着蜘蛛的烂屋,什么门窗都烂了或是被邻居拿去当柴烧了,颜罗王当即张罗着打扫出左房,彼时亦晚,还好有些干粮,颜罗王和红珠吃了,颜罗王在左房铺满了衣服,叫红珠睡,他则坚持睡在红珠房外的草地上。

    半夜时,星隐夜暗,晚秋的风有些凉渗,露水不浓,却滴湿了颜罗王的身体,红珠悄悄地打开门许多次,但还是没有出声——他知道颜罗王是不肯与她同处一室的,虽然这一路上,他对她毛手毛脚的,可她知道那是因为路照照救他之后才变成那样的,若他不对她毛手毛脚,他就会突然地侵犯别的女性,因此她宁愿颜罗王对自己轻薄。

    正当红珠好不容易入梦,听得外面颜罗王痛苦的叫声,她醒来打开门,却见颜罗王在杂草地上蹦跳不止,她大抵知道周期是隔一月就一次的,每次都要一个时辰,跳完了颜罗王就会像条死鱼一般躺在地上,好久才能动作。

    经珠叹息一声,她知道每当此时,是颜罗王最痛苦的时候,可是她一点忙也帮不上的,对于这个儿子,她是否还恨着他,她是不清楚了,只是知道自己比当初还要爱他的,至于是什么样的爱,她也不清楚了。

    她轻轻关上门,眼泪轻落,滴浸门坎。颜罗王却仍然伴露起舞,那舞蹈疯狂得像北风中的雪叶,凌乱而激荡。附近的人都已经被颜罗王的痛苦的叫喊惊醒,有些过来看的,但看到颜罗王的样子好像是癫了,便摇头叹息,依着暗淡的光回去了。他们想,今日来的两母子真可怜,母亲那般娇弱,儿子刚到这里就疯癫了。

    翌日清晨,颜罗王张罗着把中厅堂和右房打扫干净,已经是午时,他跑出去买了吃的回来,和红珠吃了,就又出去购买日常生活用品,因他有着自己在刘俯台家存积的一些钱和路照照赠的一些银子,还够他张罗的。可是,附近的居民看见他白日又恢复了正常,便开始埋怨他昨晚的装疯卖傻,预备今晚颜罗王再继续疯癫的话,就会棒打疯子——苏州不但有才子,还会有傻子,更会有疯子。

    颜罗王自然不会了解这些,即使了解了,他也是不屑一顾的,在他的眼中,从来不把其他的人放在眼里——或者是因为曾经所受的苦难,也或者因为在刘俯台家时养成的习惯,他是刘俯台的跟班时,扬州城的百姓都有点怕他,他在流浪时受过人们的冷眼,在扬州时仗着刘俯台,他也不把百姓放在眼里。

    几天下来,颜罗王整理了里里外外,把木篱笆也修好了,在三间屋里都摆放了该有的物品,颜罗王睡右房红珠眠左房,中厅用来吃饭——他从来没想过要用中屋会客,他颜罗王没有客人,也不需要任何客人。孤独的走过来,他只有零落残存的三娘了。

    五天后,颜罗王在篱笆左边建起小屋。经过这些天,他没有再发癫,附近的人也都确定他们是两母子,而颜罗王勤劳孝顺的形象,令他们对颜罗王的观感有所改变,觉得这个略黑的大孩子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他还经常笑,只是见了谁也不会问,若是谁问他,他也不会应答,不过,说也奇怪,他面对任何人的时候,他都是笑得灿烂的,因此也给人造成一种假象:似乎这孩子对每个人都很友善。

    可是,这看起来很友善的大男孩,怎么老是不爱理人啊?

    他在左边要搭建的是小厨房,经过的人们,都好意地问他要不要帮忙,他一句话也没哼,在扬州城得到的一丝放纵,经过扬州之经历,他又恢复了流浪时不相信任何人、仇视他人的习惯,只有多年来养成的笑,依然常绽在他的脸膛,那实为年轻却看似成熟的脸,是生活造成的。

    红珠亦是不说话,每日都站在颜罗王身旁,看着颜罗王干这干那的,她也很想帮忙,可颜罗王不让她帮忙,其实她已经半辈子没做过活了,她真不知干什么活了,她或许只能够帮倒忙吧,颜罗王不让她做,她也就听颜罗王的话。自从她清醒过来后,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习惯了听颜罗王的话,也习惯了颜罗王无微不至的照顾,就像她当年习惯玉娘的照顾一样。

    但是红珠的美艳亦惊动了大街小巷,即使她有着像颜罗王这般大的儿子,无数的男人对她的幻想仍然不能灭,许多男人在自己的婆姨肚皮上动作的时候往往脑里在幻想红珠,也因此,平时任何人停留的这旧宅院的前路,总有许多男人经过或停驻,红珠对这些根本不放在眼里,在她的眼里,只看到忙碌的儿子的汗水。

    每看着渐渐长高的颜罗王——仅仅是几个月的时间,颜罗王竟然长高了七八公分,如今足有一百七十八公分了,看起来还蛮高大的——,红珠总想起颜罗王曾经对她做过的事情,她的脸面就很红,且一旦想到颜罗王时不时地用色迷迷的眼睛瞧自己、在没人的时候还轻薄自己,她就羞得无地自容,可是心里也欢喜。

    对于这个儿子,她不知道是怎么一种感情,若说亲子之情,那是绝对有的,因为这个儿子可是她和玉娘一起奶大的,她对他有一份真正的母之情,然而再度遇见颜罗王之后,在母之爱和心之恨之上,似乎还有着一种不该有的感情了,这份情,在受到蜀山九龙的迫害时最明显,那时她决心要献身给她的儿子——她从来没有为那个决定感到羞耻和后悔。

    一个儿子,像一个男人一般以铁的意志保护她,是因为她是母亲还是因为她是女人呢?她忽然希望是后者的,因为她的一辈子,不曾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真正的爱护自己,她多想,有那么一个男人,他宽阔的胸膛能够把自己怀抱住,任凭风雨咆哮天塌地裂的,也不放开她。

    像她这般柔弱的女人,多年来期待这般的胸膛,哪怕这胸膛在天地之间只占一丁点儿的地方,但能够容纳她脆弱的身体,则便是整个天地也无法与这胸膛相比的,而这样的胸膛,却是他儿子的胸膛了。一个男人的胸膛,一个儿子的决心,重合起来,就是颜罗王对她红珠的承诺。

    儿子也罢,男人也罢,她红珠活着的一天,只要他需要,她就把一切都给他——母亲的,女人的。

    这也是她红珠对颜罗王的承诺。

    颜罗王建好厨房后,就在篱笆的右边的土质上观察,然后就开始挖土,红珠问他干什么,他说挖水井,红珠说隔壁都有水的,颜罗王说那是别人的,于是颜罗王就每日挖起水井来了。一个月后,井成。在此过程中,颜罗王又发疯了一次,不过那一次是在室内跳的舞,邻舍虽不满,却没有了当初的奇怪。

    当一切都稳定下来,生活比较正常之后,颜罗王和红珠已经到苏州两个月了。在这两个月里,却几乎不认识一个人,周围的邻舍想认识他们,也无从入手,红珠安静得像百年不起波的湖水,颜罗王却像火中的冰——虽笑、实冷,一些想勾搭红珠的无聊男子,都被颜罗王赶跑,至于赶的方法是有很多种的,而颜罗王也不怕用任何一种方法——即使是当场砍人,他也能够一边笑一边抡挥斧头,周围的百姓对他也惧而远之。

    百姓们觉得,颜罗王有时挥舞斧头比他最初那晚在杂草篱笆里疯癫的乱跳,更叫他们吃惊。这个实际上只是十五六岁的孩子,看起来却有十**岁的样子,而且两三个月的时间里,他们终于认清了这个黑小子,是个极其没有礼貌的野男孩,他对所有人都笑,可他对着一条野狗也是笑的,这令那些原来把他想成友善的人们感到耻辱。

    可是,他们能够怎么样呢?颜罗王,就是这个样子了。可惜的是,至今没有人知道两母子的真姓名。附近的百姓只知道这奇怪的母子,母亲叫三娘,儿子叫罗王。仅此而已。

    多出来的,就是百姓的各种各样的猜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