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作品:《荒唐人生

    有人打响了房门。她眼睛瞪直了,嗞嗞地吸了几口冷气,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动作麻利地穿好衣服。门开了。年轻的女服务员穿一件白西装一条红褶裙,吟吟笑着站在门外。

    “有位先生打电话来找伍魁洪先生。这是那位打电话的先生留下来的地址,要求伍先生半个小时以后务必到那里去一下。”服务小姐眼睛直往李梦红身上瞄,弄得她手足无措。她接过那张字条,上面写着“无春街十五号”几个字。“谢谢你。”她对服务员説。“有什么事的话,请尽管吩咐。”服务小姐往房间里面瞟一眼,转身离去了。“呯!”李梦红立即拖过门来一摔,打上了,然后拨上了保险。她靠在门上,悠悠地嘘出一口气,半闭上眼,摇了摇头,伍魁洪已经下了床,坐在沙发上吸烟。她偏偏嘴角,鼻孔里哼哼着,冲他斜斜地瞄了几眼,説了几句下流话,然后放声大笑起来。她格格的笑声尤如大海中层层卷扬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笑过之后,她揉揉眼,指着他的鼻子尖,説:“你是个什么玩意?”

    “疯婆娘。”伍魁洪非常结实,皮肤黑油油的,肌肉到处臌成疙瘩,稍一动作就看得见那凹凸的骨肉在律动。“疯完了。”他説。她扑过去,揪住他,一把一把地扭他,使他痛得东躲西闪嗷嗷叫唤。他挣脱了,随手抓起汗衫摔几摔,就要走。“就这么走了?”她拖住他,眼睁睁望他。“我怕。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她轻悄悄地説:“我也闹不清是怎么搞的。一个人的时候,就惊慌,就怕,就想有个伴在身边。真的……”他坐下来,捉住她的手,将她搂着放在膝盖上,解开她的衣扣,抚摸她。她刚跟他做完了那事。别人只要几分钟,最多十几分钟,可她不停的折腾,闹了至少一个多小时。她身体现在还软苏苏的还颤微微的。“你知道累吧?”她的下身被他按摩得略微有些疼痛了。“没有办法。”他説。“……”她拍他一掌,问:“你,什么意思?”他説:“端了你的碗,就要服你管。你是老板。我要靠你发财呢。”她正要説话,瞪瞪眼,憋住了。他的那特别长特别粗也特别硬的东西插进去之后差点把她挑起来。“轻点……冤家。”她説。

    “伍头,开门哦,有点事。”有人在外边大声的喊。“妈的。”他不慌不忙地扣好她的衣服,然后站起身来。他裤裆里还高高的挺着呢。她朝他点点指头,无声地一笑,别开了脸。

    “老板。”外边的年轻人走进来,见了李梦红,嘻嘻一笑,根本就不再看侧着身体的伍魁洪了。“哎嗨。江苏的人来提货了。不过,他们变了卦,要我们重新开个价。他们嫌我们要钱太多了。嗯哼,高楼坪的那个江东侯,昨天不晓得是从什么鬼地方搞了几车货来冲我们。我们喊了几个弟兄去找他,要他跟我们开一样的价。他死活都不肯,硬要砍一截价,想快点脱手,抢我们的生意,挤兑我们。嗯哼,那几个江苏佬图便宜,就想买他的,又怕我们找麻烦,才想出个要降价的办法来对付我们……”

    “他好个巴子。狗日的江东侯,三天无生意,伙计吃伙计了。算什么东西?!”伍魁洪错着牙齿,腮帮子不停地在律动。他圆圆的炸开闪光的双眼,拳头握得紧绷绷的,手臂上的肉一块一块地突胀起来。“按照原来的价钱卖。他们要就要,不要拉**倒。三十夜的砧板,俏货,还怕没有人要。江东侯,老子要他的命。王八蛋,要他夹起那块肉快走,不然就对他不客气。”他伸手在口袋里掏几掏,什么也没掏出来,倒是裤裆里那该死的东西仍旧挺起老高。李梦红抓出一沓钞票摔过去。他接在手里,并不立即递给那个年轻人,板着脸大声説:“这是什么?是钱。这钱好用吧?吃了饭要做点事,做不了事就不要吃饭。还傻站在这里搓卵啊?去找几个伙计,揍他,要他滚蛋,滚去十万八千里。妈的x,什么东西?敢来和我们斗?”

    小伙子接了钱,正准备离去。“等一下。”李梦红叫道。她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的手指,嘟起嘴嘘嘘地朝手指尖上连吹了几口气,斜了身子软软地靠在沙发上,不轻不重的説:“你凶神恶煞的干什么?乱七八糟的。大惊小怪。一个江东侯嘛,算个什么玩意?小小泥鳅还掀得起大浪来?哼,我没有惹他,倒是他找上我了。”她掸掸裤边,笑了。“这次,除掉他。”

    “嗯,你想怎么搞?”伍魁洪直盯着她。

    “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她大声説,挥挥手。“你们去造些舆论,把价钱哄抬起来。对那些不跟我们喝一个调的,一个一个地收拾掉。”小伙子不停地瞟伍魁洪,嘴角泛起笑意。李梦红眼珠子转几转,又説:“老伍是我的全权代表。我不在的时候,一切由他做主。回去告诉弟兄们,只要好好干,日子就好过,就有花不完的钱。如果哪个有花花肠子,不听话,我就要拿他碎尸万段。”小伙子吐吐舌头,答应着,慢慢地缩头缩脑地退出去了。

    “哼。”李梦红皱皱眉毛,走到窗户边,哗地拉开窗帘。清新的空气和明媚的阳光洒进房里来。她深深地呼吸着。楼下有个小孩趴在地上捡水果皮吃。她瞪大了眼,张开了嘴,目呆呆地看着。那小孩每捡到一块果皮或瓜皮,都捧到嘴边啃几下,然后撂起衣袖擦擦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没有人停下来看那个孩子。似乎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这个衣衫褴褛一身乌黑的小孩。她撇撇嘴。伍魁洪凑过来,站在她身后。“你看什么?”他説。他喷出的热气搔得她痒痒的直发颤。他比她高出一大截,自然而然就看到了那个孩子。“妈的,真作孽。这么大一个细伢崽……”他説:“唉——人活在世上一辈子,真是……唉,只怪他自己命痞。我,我要出去一下。”

    她扭过头来,发现他偏向一边的蚴黑的脸上抽搐着牙帮,眼角噙着漓漓的泪光。她盯着他,一直盯着。他转身要走。“你,等一下。”她低低的叫了一句。他站住了。她一时竟没有説出什么话来,看看他,又看看别的什么地方。他等了一会没听到她的指令,嗡嗡地道:“又怎么了?”她摆摆手,笑道:“你到哪里去?千万不要在外面跑丢了。”他应説:“我到无春街去看看,究竟有什么事。”她挨过去,替他抻抻衣襟,翻了衣领,小声説:“早去早回来。我等你回来吃饭。”他点点头,迈出一步,她拖住他,笑笑地道:“今后穿衣服要整齐一点,不要总是这样拉三扯四的。另外,带一笔钱去,找木材站的人,送点礼,拉点关系。”

    “有钱去送他们,不如去喂条狗。”他大声説,干脆在沙发上坐下了,抽烟。“你啊,牛皮子都犟成神了。你敢説不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她仍旧咪咪地笑着,过去挨着他坐下,依偎着他,説:“不要怕花钱。花这些钱是绝对不会亏本的。这叫投资。他们有权。我们出钱。花小钱买大权,是为了利用他们的大权帮我们找大钱。你想呵,江东侯这事我们怎么办?真去打?万一打死人了怎么办?借刀杀人。要木材检查站出面去把他的木全部扣了。他们扣了木材,自然要进行处理。我们拉了关系,优惠,把木材接过来,倒出去……再説,今后我们既自己做事方便,畅通无阻,又可以不断地铲除其他象江东侯这样不听话的人。花再多的钱,也是值得的,也非要去办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