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作品:《荒唐人生

    天刚亮。提货的人还没到。李梦红跑去挂了个电话,找一个叫傅红武的人。那个人,伍魁洪和其他的伙伴连听都没有听説过。

    “这个姓傅的王八蛋是个什么角色?靠不靠得住?”伍魁洪一直跟着她转,好象怕她逃跑了。“生意人。”她把风衣挂到衣架上,找沙发坐下来,浅笑着:“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怕他拐卖我?你先去打电话通知河南人,説是有几个财大气粗的老板出了比他们高得多的价钱买我们的货,要他们心中有数,合计一下。”

    他瞅了她一会,犹豫着,慢吞吞地出去打电话。过一会儿,他回来説:“他们不在,可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嗯,梦红,人家説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不该打歪主意去坑害人。”她根本就不想听他説这种所谓道义的话。尽管她很喜欢他是一条仗义的汉子。做生意毕竟不是找人做夫妻。“做生意,本来就是为了赚钱。只要能够赚钱,用什么办法都可以。”

    “他们来了。”孙华跑进来报告。

    五个男人围成一堵墙挡住在门外,使房间里的光线竟然暗淡了些。从来人的面色上看,怀疑、不安的情绪是很明显的。他们已经知道有人要抢生意了。五双眼睛把坐的人挨个地打量了一遍,似乎想找出谁是他们的竞争对手。

    “哟,来齐了?先请坐下吧。”李梦红起身,摆摆手,示意来客就坐。“实在是不好意思。按道理説,我们是老主顾了,应该是优惠你们的。可是,我们目前也有很多困难。所以就……我问老伍呢,他説是没有订过合同。这就很难做了。我手下混饭吃的弟兄们很多。老老实实的説,有些事我也是无能为力呀。”她朝孙华使个眼色。孙华眯眯眼,点头出去了。她坐下,掏出高级的外国进口香烟来,请河南客商吸烟。“作为老朋友,我还是可以直言相告。和你们竞争的主要有三家,一个姓傅,一个姓周,还有一个姓刘。我保证,在相同条件下,甚至稍微向你们倾斜一点,这趟生意我和你们做。但是,也请你们原谅我的苦衷。”説着,她笑嘻嘻地在伍魁洪身边坐下,紧挨着他,感情非常亲密的新婚夫妻那样。

    伍魁洪想动,却动不了,想説,又説不出。正在尴尬中,一个身躯伟岸,西装革履,油头粉脸的中年男子,提了个密码箱,打着哈哈,走进房里来。“啊哈,这里真是高朋满座呀。李老板,看来,我傅红武来迟了。嗨,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哈哈,荣幸!荣幸!今天在李老板的办公室遇上这么多朋友,实在很荣幸。”

    “傅老板果然仪表堂堂,令人敬仰。”河南人中一个肥肥胖胖的人撇撇嘴,挖苦道:“我从小学习麻衣神相,对人的相貌有一点心得,据我看来,傅老板好象是个吃窑子饭的。

    “哈哈。这位老板真是会开玩笑。大约你是经常逛窑子吧?不然怎么我们都不懂的事偏偏你一个人懂呢?”……“傅红武满面笑容,自顾找空位坐下来,抻抻衣角,撂撂裤腿,脚上一双贼亮贼亮的皮鞋一上一下地乱点。”为了这笔生意,我很早就跟李老板打招呼了。怎么,几位对这趟买卖也感兴趣吗?“

    话音未落,又闯进来一个中等个的青年人。来人穿着时髦,气度不凡。“我姓刘,是来跟李老板谈生意的。请问哪位是李老板?”

    李梦红起身接待了。大家又坐上。这时房里的气氛有点紧张。一批货,同进来了三家买主。据説还有一家买方在后面出场。这竞争肯定是无法避免的。

    “我们一向都跟李老板做生意的。”河南人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们按惯例来提货没有想到会发生变故。一旦生意做不成。他们请来的车队就显然是浪费了。“是吧,李老板?”

    李梦红笑笑,点点头,似乎很无奈地説:“我也很想照顾一下老客户。可是,你们知道我也很难做。我手下有这么多人,都是靠效益吃饭的。再説,做生意嘛,总是想多赚两个钱。唉,当初,如果订了文字合同,不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钱再多,也得按合同办事。现在,这个问题吗,我,我的确很为难……”

    “哦?我几经周折才联系到这笔生意,无论如何也要力争拍板。”刘老板翻翻眼皮,干笑着説:“做生意就为了赚钱,哪管什么老主顾新主顾,对不对?李老板。”

    “你出什么价?”姓傅的一拍手。

    “我们比原价每方加十块。”河南人彼此交换着手势,形成了共识。

    “笑话。这点能量也来接生意?”刘老板从皮包里扯一沓钞票出来,稀哩哗啦地甩甩,竖起两根手指,大声説:“我加二十元。”

    “哼。我加,加二十五元。”傅老板説。

    “傅老板太爽快了。”河南人把手反背到身后,互相握捏,交换意见。“这样吧,李老板,我们在原价上每方加价五十元。傅老板,刘老板,大家都是生意人,成全这一趟。下次有货,我们先让你们接。大家交个朋友。”

    “我加六十。”姓刘的不等李梦红开口説话,大声説:“就这样吧。今天晚饭,我做东,请大家一起去大酒店坐一坐。”説完,竟从皮包里取出几份油印好的合同搁到桌面上。

    河南人傻了眼,互相使着眼色,摇头,准备退出竞争。这时房门开了。进来的人不是新的竞争对手,而是河南人派出去的消息员。这个人对他们耳语了几句。几个河南的木材贩子的脸刷地同时变得灰白。他们除了李梦红以外,再也不能找到其他货主。在几个县的范围内,李梦红都成了独家经营。

    “我们,每方加八十元。话説明了,如果刘老板、傅老板愿意成全,我们非常感谢。如果你们有意再加价,那就让你们吧。我们人穷家底薄,拼不起。”河南人中推荐史相观出来最后通牒。按这个新价,他们还可以赚一部分辛苦费。再加价,就要亏了。他们这时才后悔不该早早把车队请来,以至于腹背受制,处境十分被动。他们更后悔早先没有与伍魁洪签订文字合同。他们以前只跟伍魁洪打交道,被伍魁洪的直性子搞习惯了,哪里想到伍魁洪身后还有一个李梦红呢?这是个他们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説过的女人。

    姓刘的瞪瞪眼,起身,挟紧皮包,也不打招呼,就开门出去了。那个傅红武的咧咧嘴,笑説:“李老板,伍头。这笔生意我是不会放弃的。不过,现在这个价格,我作不了主。我要回去汇报一下。你们先不要签字。等我一天。”随后,他也拎了包踱了步走出房间。

    伍魁洪一直闷着不吭声,这时突然説:“姓周的怎么没来?这两个王八蛋,哪里象什么生意人?纯粹他妈的两个地痞流氓。”

    “姓周的……我们不管他了。”李梦红笑着。她笑得很灿烂。“几位,今天实在很抱歉。我也不安心。作为老朋友,希望大家不要见怪。老伍把你们的情况都跟我説了。我知道你们是很讲信用的。现在房里没有外人。我们关起门来讲几句悄悄话。价钱呢,我也不使你们太吃亏。在原价上每方加七十吧。大家订一份合同。今后就照合同办事。免得空口讲白话,也免得今后再遇上这种事大家都难办。你们説怎么样?”

    “李老板,你真是个仗义人。谢谢你。太谢谢你了。”梁信大喜过望。

    “是朋友嘛,总要照顾一点。何况这钱啊,也不能尽人用。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嘛。”李梦红起身,摆摆手:“各位,请吧。我预备了不成席的晚餐,请大家喝杯酒,交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