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作品:《饕餮盛宴

    第五十七章

    明天,一觉睡醒就是明天。

    茶末没想到电话竟然是一大清早就打过来,一点缓冲时间都不给她。

    能不去吗?当然不可能。于是这悲催的姑娘就顶着一窝乱发,两颗熊猫眼,裹着羽绒长大衣围着围巾戴着帽子怀里还抱一只热水袋,坐着弟弟茶叶的金杯车魂不守舍一脸呆滞的朝着城里奔去。

    目的地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家军区招待所,茶叶时常去城里送货路也认识。

    昨晚送完陈立阳回家路上,茶叶问过茶末,是不是不喜欢那个叫陈立阳的?如果真不喜欢,那就算了。但如果只是闹别扭,那还是别太过的好。

    茶末欲哭无泪,想不到连弟弟也认为她是在作。她是想作啊,可是这是作吗?这要只是作,那就好了。

    老爸老妈就想着要把她嫁出去,只要是个男人就行。可现在的问题不是没有男人要她,而是有好几个男人争着要她。这没有追求者是一个问题,可追求者多了,同样也是一个问题。更何况,追求是追求,结婚是结婚。这些男人追求她,可没有一个是要跟她过日子的。好吧,就算有几个是豪言壮语的说要娶她,可一则她不信,二则她不能。

    结婚是两家人的事,不是一个要娶一个要嫁就能决定的。而且谁又忍心把自己儿子往火坑里推?就算人家不知道,可难道她就真能无动于衷去杀人?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同样也是让人不能接受的。

    现在家里人都看好陈立阳,她必须想些办法打消他们的念头。

    要让别人讨厌一个人,自然是暴露他的重大缺陷最合适,那么陈立阳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好呢?

    茶末想了想,还真想不出。

    陈立阳长得不错,人也够高,工作好家里条件也好。四肢健全品貌端正,他没有什么地方不好。至于说那些曾经的荒唐事,用这个只能伤人伤己,没意思。

    人被逼急了脑子都会特别灵活,还真给茶末想出了一个最合适的缺点,而且这个缺点适用于所有这些男人。最要紧的是,这个大缺点能得到家里人的支持。

    这个缺点就是,陈立阳以及这些男人们的条件,都太好了。

    没错,中国人在婚姻问题上保持很慎重的态度。古时候两个年轻人结婚为什么都要双方家长做决定,又要三媒六证,这都是为了慎重起见。年轻人荷尔蒙上来了,脑子就发抽,爱啊爱的爱不完,哪里还管得着什么居家过日子。

    长者们,家里的父母们考虑问题就更慎重,所以也才有了那句真理之言。

    门当户对。

    这门当户对四个字,在中国人的婚姻观念里是一条绝对的真理。两个家世文化氛围差距过大的家族,是不适合结为亲家的。其中牵涉的东西都很现实,也很残酷。

    虽然茶末其实并不真正完全了解陈立阳家里到底什么背景,但就算是盲人摸象那也摸得出这是一头庞然大物。从很多细节都可以推断出他家里一定挺了不得的,要知道陈立阳这次开的车可不是两年前在西餐厅她看见的那辆了。这种车她虽然不懂但也听说价格都在百万以上,能做到这样的,非富即贵,而且一定是大富大贵。

    她茶家只是小门小户,哪里高攀得上人家呢。

    把这些意思跟弟弟茶叶一说,茶叶也陷入了沉思之中。姐姐说的那些他当然也明白,茶叶也是出去见识过的人,有几分看人的眼光。其实他从第一次见到陈立阳就看出这是一个贵公子,贵公子的含义不等同于有钱人家少爷。陈立阳身上所体现出来的那种气质不仅仅是有钱而已,更代表着一种贵。至于是什么贵,他还真有点不敢去猜。

    这样的少爷跑来找姐姐,本身就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

    同样的,这样的少爷会和姐姐有结果,那也是很玄很玄的事情。即便这事真能成,他也担心姐姐去那样的人家会不会受欺负?大门大户的规矩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受得了的,茶家没钱没势压根不能给姐姐撑腰,姐姐这样的性格靠她一个人奋斗拼搏,根本不行。

    没想到姐姐想得还挺深挺远的,茶叶对茶末不由肃然起敬。晚上回家以后也找空和老爸老妈大致聊了一下,果然相比于一头热的茶妈妈,茶爸爸也早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茶妈妈还流了泪,说女儿这算是有福还是没福?这么好的小伙子,可偏偏是那样的人家。哎,这要是真嫁过去了,虽说是吃穿不愁,可也让人操心呐。这女婿不来不来,一来就是个这么贵的,真叫人发愁。

    呵呵,茶妈妈可不知道,这样贵气的女婿,还不止一个呢。

    军区招待所开在市中心,也算得上是小城寸进寸土之地。地方还不小,里面几幢小洋楼都是五六十年代的建筑,最高不过三楼。可别看这地方好像都旧旧的不起眼,可这是军区的招待所,能到里面住的都不是平头老百姓。

    招待所里没有高楼,却有不少古木凉亭,花圃回廊,修饰的美轮美奂非常适宜疗养休憩。随随便便的车子是进不来的,门口有武警站岗。

    所以茶叶的金杯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陈立阳在那儿翘首以盼,就跟等丈夫回来的小媳妇似的。见到茶家的金杯车来了,立刻迎上来。

    “这里这里,开进去好了,打过招呼了的。”

    茶叶看他一眼,心想这其实真是个不错的家伙,可惜。。。。。。

    将金杯车开进去停在门口的停车处,茶叶跳下车帮旁边的姐姐打开门,那头陈立阳立刻过来扶着茶末下车。

    “肚子疼好点没?这招待所里也有个老中医,等会过去让他看看,开点药调养调养。虽然比不上Z市的好,但总也是个保养。”小媳妇立刻关切体贴说道。

    茶末冷冷白他一眼。

    “你要真体贴我,就把他们带回去。难道还不嫌丢脸。”

    是啊,丢脸啊。她是没办法,找自己弟弟来壮壮胆。要不然这种事,她才不想让比人看到一丁点。

    陈立阳就跟软棉花似的任打任骂,扶着她穿过回廊进入一幢小楼。

    一进去,感觉就立刻不一样。小楼外面虽然很干净但总有点旧,况且一幢有三十几年房龄了的三层楼房子能好看到哪里去?可里面就大不一样了,装修的那叫一个舒服。

    没错,里面的装修并不豪华,也不夺目,它就是舒服。地上铺着柔和的大理石,墙刷的很白,但一点也没有涂料那种刺眼刺鼻的感觉。上面挂着各种国画,有大有小有工笔有泼墨,还有书法。窗楞拐角什么的都是古式的,红黑色的木头散发出脉脉的香气。

    古色古香的花瓶里都插着鲜花,娇艳欲滴,看了就心情好。

    陈立阳扶着她去坐电梯,茶末是搞不明白为什么一幢三层楼的房子也要装电梯,这省力也不是这么省的吧?

    她是不知道,来这儿住的有不少是老干部,有些行动都不大方便,所以才配了电梯。

    也正因为会有一些身体状况不好的老干部过来疗养,所以招待所里还有不少医生,都是临床经验丰富的军医。

    地方牢靠,人少,有医生,这三个条件正是陈立阳他们选择这儿落脚的原因。

    出了电梯到了三楼,还没走到那最里面的一间,就听那门哗一声就拉开,风风火火扑出一个人来。

    茶末被唬了一跳,手里的热水掉啪嗒就掉下。

    那扑过来的人影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抹开陈立阳的手,把茶末紧紧抱住。

    人一抱住,就听到一个呼天抢地的声音响起。

    “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你是不是天天咒老子去死?我告诉你,没门。阎王我都不怕,老子TM什么都不怕。老子为了你,就算TM去了地狱也会爬出来。我告诉你,没良心的东西,老子破相了,都是因为你。你TM非得给我负责到底,这辈子你都欠我的,下辈子你都还不清。你个小娘皮,死破鞋。你TM到底有心没有,你TM混蛋啊。呜呜呜呜呜。”

    嚎着嚎着,这就哭起来了。

    光听这一通干嚎,茶末就知道肯定是董卿那家伙。

    这家伙最难缠了,头疼头疼。可这不是最头疼的,等人都到齐了,那才头疼欲裂呢。

    董卿嚎了一会,突然抬起头,看到跟着一起来的茶叶,立刻瞪大眼,呼一下跳起。两手一转,把茶末一把拉到身后,伸手一指,破口就骂。

    “这TM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别告诉我咱们跟阎王爷搏斗的时候,这破鞋又勾搭上了新主?”

    他这话一处,当场所有人脸色都绿了。

    陈立阳急忙一把扯下他的手。

    “别胡说,这是茶末的弟弟,亲弟弟。”

    “啊?弟弟?哦,你好你好,弟弟你好。”董卿愣了一下,就跟变脸似的立刻眉开眼笑换上一副献媚的表情,冲过去不由分说拉起茶叶的手用力摇晃几下。

    茶叶皱着眉一脸诡异之色,这变脸似的家伙该不是脑子有病吧。

    那头茶末忍不住蹲下身抚额哀悼,老天爷啊,打个雷下来劈死这个姓董的白痴吧。

    的亏还有陈立阳,拉着董卿往房间里去。

    “走了走了,到里面去说。都杵在门口当柱子不成。”

    董卿则一把甩开他的手,捞起惨白着脸的茶末哼着曲欢欢喜喜进去。怕自己姐姐受欺负,茶叶急忙也跟进去。

    “放开我姐。”一进去,茶叶就一把拉住茶末的肩膀,想把她从董卿怀里拽出来。

    董卿就跟有人要抢他狗粮的疯狗似的,脸色一变就要发飙。

    “哎呀,你克制点,这是她弟弟。”还是陈立阳,过去一把劝住。

    一句她弟弟总算把董卿的理智拉回来了,他这才不情愿的放开手。

    茶末靠着茶叶,气若游丝。

    “姐,这是怎么回事?他谁啊。”茶叶忍不住问,没好气的瞪董卿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可叫她怎么解释。

    依然是陈立阳,避重就轻的回答。

    “这是董卿,他也和你姐是朋友,我们都认识。”

    “朋友?什么朋友?”茶叶不是小孩子,心里不免有怀疑。

    什么朋友?这可真不好解释。茶末是鸵鸟体质又开始发挥作用,低着头不吭声,装死。

    陈立阳这下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为难的看看董卿。

    董卿是厚脸皮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角色,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开口。

    “什么朋友,你别听他胡说。我跟你姐是恋爱关系,恋爱关系懂不?就是要结婚的那种。没错,我要娶你姐,将来咱们就是一家人,你得叫我姐夫呢。放心吧,我这个姐夫可绝对不会白当的,跟着我,你们全家吃香的喝辣的,就等着过好日子吧。哈哈哈哈哈。”

    他说的得意洋洋,那头陈立阳黑了脸,茶末都快咽了气。

    茶叶皱着眉,一脸的不信。

    “胡说八道,我姐才不会跟你这种人结婚。要结也该是陈立阳那样的,你这种我见多了,绣花枕头稻草心,不靠谱。”

    这几句话厉害啊,那头董卿立刻脸色一变,扭头瞪向陈立阳。

    “好小子,你挖墙脚!”

    陈立阳得到了未来小舅子的肯定,那叫一个激情勃发,挺胸昂首吼回去。

    “什么挖墙脚,大家都是公平竞争。”

    董卿气的嘴唇都发抖,伸手指着他。

    “好好好,这可真是好兄弟。行,你有你的招,我有我的法。咱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什么好兄弟,当年你偷偷藏着掖着的时候,有想过兄弟没?”陈立阳也不甘示弱吐槽。

    董卿冷笑几声,蹭一下从床上跳起身,目露凶光。

    陈立阳后退一步,打架的话他确实不是董卿的对手。但董卿现在身上还有钢钉夹板,他也不忍心和他打。

    岂料董卿一转身,那张凶脸一下就耷拉下,十分委屈。蹭蹭蹭几步蹿到茶末跟前,把长长的刘海和鬓发一撩,指着左边脸颊上一条大蜈蚣似的疤痕给她看。

    “你看,我都破相了。你难道就没点表示?”

    茶末眨眨眼,干巴巴吐出一句。

    “又不是我弄的。”

    “可也是为了你。”

    “我又没叫你们过来搞事,说起来,你们要不来,指不定还没那事呢。”茶末慢吞吞说道。

    董卿气的胸膛起起伏伏,压着怒火,他把头发一甩。

    “好你个没良心的。可不止这些呢,你看,都给你看。”

    说着,这公子哥就脱起衣服来。

    “喂,你别这样呀。”茶末急忙摆手。

    “你绝情绝义,你无情无义,你冷血动物,我看错你了。你看看,这都是为你受的伤,你看清楚了。我差点就死了,你知道不知道?老子动手术的时候两次心跳都停了,都是为了你!我脾脏都没了,脸也破相你。你不要我,就没人要我了。”他大呼小叫,脱了衣服脱裤子,情绪激动。

    幸好屋子里空调开的很热,所以他脱得只剩一条内裤也不会冻着。

    没有了衣服裤子,那一条条手术的疤痕就都露出来。腹部,胸口,手臂,大腿乃至脚背上都有,长长短短,大大小小。因为是爆炸伤,所以还有灼伤,在背上红红的好几块。

    这些伤口如此触目惊心,茶末看了不能不动容,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有想到他们会受伤,但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

    穿着内裤站了一会,董卿就咳嗽几声。旁边陈立阳急忙把大衣给他披上。

    “你干嘛这样,要注意身体。”

    董卿气呼呼裹着大衣,委屈的瞪着茶末。

    茶末低下头。

    其实从门口的时候她就应该有所察觉到才是,相比于陈立阳的穿戴,董卿穿的更多更臃肿。而且即便穿那么多衣服,在房间里他还开这么热的空调,足见身体的虚弱。

    他是没好透就赶着过来了。

    可。。。。。。可这真不是她的错呀。

    可。。。。。。可他真受了很多苦。

    唉,真是冤孽,冤孽。

    抬起头,她叹口气。

    “好了,你穿上衣服吧。现在流感很严重,别又添病。”

    董卿还是很委屈。

    “病死了才好,你称心如意。”

    茶末瞪他一眼,拿起一件衣服递过去,他那头还闹别扭,别开头哼一声。

    “爱要不要,冻死了事。”茶末翻个白眼,急急说道。

    一听这话,董卿急忙一把扯过衣服。

    “才不让你称心如意,我活一百年,缠死你一辈子。”恨恨说着,他开始穿衣。

    那头陈立阳把空调又调高了几度,帮着他穿衣服。董卿憋着一股气脱衣服,没好透的伤口拉扯着的不知道疼,这回穿衣服了,那口气早泄了,疼的他呲牙咧嘴。

    那头茶叶忍不住拉茶末衣袖。

    “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看出来了,这两个男人都和自己姐姐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可这一男两女算什么事?还有到底谁要娶姐姐?姐姐又到底喜欢哪一个?

    茶末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头董卿咧着嘴吸着气嘿嘿一笑,得意洋洋说道。

    “小舅子你别急,这事你不用问你姐,问你姐夫我就行了。我和你姐呀是早就私定终身了,等见过了岳母岳父就直接可以办喜酒了。到明年,老人家就等着抱孙子吧。哈哈哈哈。”

    他笑到一半就拉扯到伤口,立刻歪着嘴咝咝叫。

    陈立阳气呼呼扔下他不再管。

    “你少胡说,嫁给谁得茶末说了算,你许你搞霸道主意。”

    “切,难道你以为你会是我的对手?我告诉你陈立阳,你可以和我争,可你父母难道也可以?哼哼哼,你呀,没戏。”董卿毫不留情的冷笑说道。

    陈立阳脸色一下就变得死灰,难看极了。董卿说的没错,他父母管不着他是他最大的优势。至于自己父母,那真的很难搞很难搞。

    可他还是不死心,至少不想董卿太得意,于是垂死挣扎。

    “你别得意,拿我比有什么出息,看你怎么和孟浩然争。”

    这下立刻董卿脸色难看了,这坏水不甘示弱,扯着脖子嚣叫。

    “切,难道你以为我怕那个大龄处男?他算什么东西。你别拿他当好人,他连自己亲弟弟都能阴,难道还会可怜你?我才不怕他,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对付他家老爷子。”

    茶末那头正暗自庆幸原来来的只有董卿,这会听到孟浩然这个名字,顿时心头一惊。

    怎么?原来还是都来了?

    那头茶叶也听得糊涂,怎么?难道还有人要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嘚嘚嘚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