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一道白光闪过，王勇本能的向后一仰，一把军用匕首擦着嘴唇飞过，把他叼着的香烟切成了两段，余势不绝，噗一声插入了几米外的一棵老树，直至没柄。

    王勇大怒的跳了起来，狠狠的盯着站在荷花塘另一边的少年，骂道：“干什么，谋杀恩师啊！”

    少年无视他杀人的目光，缓缓的走了过来，捡起地上的半截香烟和好几个烟屁股，扔进了手上的废纸篓里：“请不要乱扔烟蒂，下次我会用手枪，或者，你自己来打扫院子。”

    “我抽几根烟，还要你小子管？”王勇不满的說着，又掏出一根利群含在嘴里，但想到如果真的要自己来打扫卫生的可能性，还是忍住了没有点上。

    “房间已经打扫完了，我现在要清理院子，你可以不帮忙，但请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少年人不满的說道。

    “好，好，我走还不行吗？大少爷？”王勇很委屈的走开，但他也不想想，世界上哪有大少爷会做清洁工人。

    王勇走进了庭院边上的别墅楼，他惊奇的发现，整个楼房已经和刚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家具擦的闪闪发亮，地上一尘不染，墙壁上的斑点和蜘蛛网早已不见踪影，总而言之，原来的衰败气息已经一扫而空，干净的让王勇简直都没有下脚的地方。

    这孩子不管干什么事，都是那么利落，那么出色。王勇暗暗的赞叹道。他左看右看，最后选择了一张正对着厅堂大门的红木长椅，舒服的坐了下来，习惯性的掏出了香烟，突然发现脖子上有些冷嗖嗖的，抬头一看，那个少年冷冷的目光正好往这边望过来，还有意无意的摸了摸腰间露出来的，一把深黑色的手枪。

    他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恩师啊。王勇心里悲叹了一声，乖乖的把烟放回了口袋。

    王勇双手靠在膝盖上，支着头，看着庭院里的少年飞快而高效的整理花草，打扫院子，他越看这个少年，就觉的他越象一个人，一个当年他大哥墨言深爱的女人。

    可是，墨言最后为了那个女人，和这个孩子的父亲反目为仇，唉，真是造化弄人。

    王勇想着想着，思绪又飘回了十几年前。

    1984年，两个做生意失败，穷困潦倒的前特种兵，追随着一个伟人的脚步，来到了当时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深圳。那个充满活力，生机勃勃的城市，突然让这两个在外漂泊多年的年轻男人，看到了希望。

    当时的深圳，可谓是全国的焦点，经济界的宠儿。其他省市的人要去深圳，还需要办一张特区通行证，就象如今出国的人要办理护照一样。

    王勇和墨言两人好不容易搞到了特区通行证，就像捡到了宝，好像只要去了深圳，就有遍地的黄金等着他們用箱子去装，反正两人是开心了一晚上，喝了个昏天黑地，黄金还没捞到，口袋里最后的几张皱巴巴的人民币，倒已经贡献给了路边小饭店。

    然而，在深圳的发展，并非像他們想的那么美好。

    刚到深圳，两人是兴奋了几天，然而最初的热情，很快被冷酷的现实所浇灭。深圳发展的是快，是需要人才，但不是他們这样的人才。

    墨言和王勇会什么？他們会射击，两百米内的目标一枪一个，根本不用太多瞄准，还保证射中要害；他們能开飞机坦克，上天入地都没问题；他們还会杀人，如果排个名次的话，他們绝对位于当时共和国境内最懂得杀人的前一百名之列。

    但除了这以外呢？

    他們什么都不会。

    王勇和墨言都只有初中文化程度，这在他們那个年代，很正常。墨言虽然喜欢自己看书，也算有点文化，但有文凭？他没有。有关系？他們本来就是士兵而非军官，自从墨言扔了军功章，失去了晋升的机会，王勇不听领导劝說铁了心要和墨言一起退伍，他們可用的关系，也少的可怜。

    那他們能干什么？

    除了当时深圳迫切需要的建筑工人，他們可以做的职业，只怕也只有杀人越货，收钱买命。

    于是，他們真的开始杀人越货，收钱买命。

    其实，墨言开始并不想干这个，他和王勇天天睡在桥洞下，每顿都吃人家剩下的盒饭，两人试着去找了无数份工作，但都在面试的第一关就被人家礼貌而冷淡的拒绝了。他們又不甘心去建筑工地砌砖头，就这样，深圳的美梦破碎了，理想中的蜜月，变成了痛苦的煎熬，心理上和生理上的双重煎熬。

    一个月后，墨言的道德准则终于崩溃。他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不玩点狠的，不来点绝的，那么他和王勇两个人，也许就要一辈子睡大街，吃剩饭。

    他不能忍受这样的生活，看着一路上跟着自己，毫无怨言的兄弟，他更不忍心让王勇和他一起过这样的生活。

    这一次，王勇还是举双手赞成。只要墨言要他去杀人，他就去，没什么好說的。他相信，自己的大哥绝对不是池中物，而且永远不会害他。

    当时，深圳的黑社会已经初成规模，许多以地方为代表的势力你争我夺，往往为了一块小小的地盘大打出手，暗杀，绑架层出不穷。这正让墨言和王勇有了用武之地。

    黑帮间杀来杀去，墨言和王勇便做起了雇佣杀人的生意，一万块钱一条命，这是墨言定的价。王勇总觉得太贵，要知道，在84年，一个工厂工人的工资，每个月不到一百块，一万元的话，可要不吃不喝十年才能攒的下来。王勇想到钱的时候，千已经是他心中最大的单位。

    但墨言告诉他，不管做哪一行，都要有品牌意识，收费便宜了，和一般的混混流氓有什么区别？。当时的王勇听的似懂非懂，也就懒的去想，他只要负责杀人就好了。

    让王勇没想到的是，竟然还真有人愿意花这么多钱雇他們。

    第一个月，第一笔业务上门，他們从桥洞下面，搬回了他們非常熟悉的，简陋的小招待所里，买了在深圳的第一份盒饭——不再是人家吃剩下的。

    第二个月，他們已经再也不用吃盒饭了。

    第三个月，他們租下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还买了全套的家具。

    这就是那时候深圳的魅力，昨天你还是一个路边的乞丐，今天你就摇身一变成了富人。

    虽然墨言和王勇并没有走正道，但又有谁能怪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