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海上漂萍 第二十一章 患难真情

作品:《我不是陈圆圆

    热乎乎的鲜血沿着我的脸颊一直往下滴落,飞溅在我的衫裙之上,绽放着一朵一朵火红的花。让我的心都随之一震。這交迭在一起的娇艳红花不只开在我的衣服上,更加绽放在我那原本空荡荡的心底。

    一股热流从心底往上涌着,直冲眼眶,似要流淌而出。

    我那已经模糊的双眼,依旧能看清面前的多铎突然惨白的脸开始痛苦地扭曲。但他却咬着牙,用胸膛护着我,另一只手拽着安海源艰难地往前挪动。

    从后面赶上来的大木使劲一吼,双脚奋力陷入泥泞之中,伸出双手拽住了那猛虎,不让它继续逼进,然而我还是分明看见那老虎叼着一块血淋淋的布块朝我得意的笑。

    那血肉模糊的物事使得我的心好像猛然被纠葛住了,如梗在喉。我望着面色如土却死死搂着我的多铎,已然乱了所有的方寸。

    饶是他再可恶,再令我深恶痛绝,此时此刻,我的心还是为他的這一拼死相护而隐隐作痛。此时此刻,我忘记了猛虎可怕的血盆大口,忘记去哆嗦,我听着自己带着哭腔喊道:“多铎,多铎!”也就是此时,我才觉得這个名字是多么的和蔼可亲,多么的让我怦然心动。

    多铎忽然笑了起来,还是那惯常的坏笑,但是這次却是笑得那么艰难,“媳妇儿,你紧张为夫了!”

    只這一句占便宜的话,却让我瞬间有了难以承受的感觉。多铎,我平时那样刻薄他,可他却总是嬉笑过去,甚至在生死关头那样奋不顾身。

    大木在背后脸涨的通红,额上青筋暴露,但却将猛虎硬生生拽住。老虎施展不开双掌,不由勃然大怒,返头就要去咬大木。

    這时,一声尖利的呼哨,划破天空。

    那老虎嘎然而止,收起前掌,四肢蜷缩起来。竟然温顺的好比一只大型的花猫,匍匐在地。虎头刚枕在前腿上,便又倏地站了起来,晃了晃尾巴,就這样默默地退去。

    看着地上那块模糊血肉,我再看了看贴在肩上的多铎,双手实在不知该往哪放。

    多铎侧眼看那老虎离去,心下松了口气,再也立定不稳,眼睛耷拉下来,就往下坠去。我死命地拖着他,搭在他后背的手有些滑滑的,热热的,登时心乱如麻。

    我只知道呼喊着多铎的名字,叫唤道:“别睡啊,别睡,没事的。没事的。”説着,眼前又是一片白朦朦的。

    多铎凄然地挤出一笑,但嘴角无论如何不能上扬,他此时也不再惹我生气,只説着:“媳妇……媳妇儿,我从满洲……满洲一直追来,追来,只是想看看你。我,我躲在船上,就是怕你又想办法……想办法避开我……”他説到后面已经气若游丝了。

    我突然觉得内心好不酸楚。

    多铎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一时对你是热情过度,一时又让人捉摸不透,搞不好就把你也利用了一把。现在又突然变得這么骟情……现在才发现多变的多铎不只是乱了我的方寸,更让我的心不知所措,不知南北。

    多铎突然间似聚集了所有精神,道:“好媳妇,给我唱支歌罢,我还没听你唱呢。”這一席话,让我刷地一下回忆起和多铎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当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放荡的浪子形骸。我还记得,他着急地就想把我往床边拉去,更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我唱曲的提议。

    此时回想起来,脑子里再没有一丝一毫发毛的感觉,甚至对那可怕的经历多了一分美好的记忆。我破涕为笑,抽噎着哼起调来,“爱我别走如果你説你不爱我不要听见你真的説出口再给我一点温柔……

    爱我别走……”歌不成歌,调不成调。

    在多铎眼睛合上的那一刻,我的眼泪终于啪嗒啪嗒跌落下来。

    脑子里和多铎的那些个片断如同几场电影在我的眼前同时放映起来。也许,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心已经悄悄被這个恶贼给进驻了。曾几何时,海啸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但现在我却突然感到昨晚是那么的温馨。曾几何时,篝火让我多么的心痛,可昨晚的火光却让我现在仍旧心跳不已。

    我突然一下子沉浸在多铎在我身边构建的空中花园,原来是這样美好,原来我所深恶痛绝只是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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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大木和安海源的声音把我拉了回来,我茫然地看了看他们,大木正守在安海源身旁,眼睛朝一个方向望去。

    我那模糊的双眼木讷地往那边瞟去,又是那庞大的身躯——老虎,它去而复返!

    我忘记了恐惧,心里默默想着,要死就死吧。

    只是,那老虎已然变得十分温顺,我這才注意到,老虎的身后是个晃动的人影。穿着兽皮做的衣服,手中拿着叉子。

    我抱着多铎迟钝地望着他,那人快步走来,又是对着老虎一声呼哨,那老虎又俯首趴下。

    那野人模样的中年汉子,朝我们走来,大木警觉地站了出来,大口呼吸着摆出防卫的架势。

    那野人叽里咕噜説起话来,摆着双手,似乎是要我们放松戒备。以示友好。

    他説的话,似是带着点平户的乡土日语气味,但又有些不同。想来是這里的土著居民。

    大木和安海源似乎听懂了他的説话,我此时脑子里完全不能吸收半点信息,更别説去细听他在对我説什么,只有傻傻地呆在那。

    大木翻译道:“他説這老虎,从没见到过陌生人,才会這样……他向您赔罪。”

    赔罪?我看着怀里不省人事的多铎,看着那块横倒在地的血块。心里冷哼,都這样了,还赔什么罪?

    那野人垫着脚往多铎张望,又看了看那只老虎,对着老虎又叽里瓜啦説了一通,然后又对我説着什么。我完全没有听进去,大木则兴奋道:“姐姐,他説有草药可以救……救多铎、多铎王爷。”

    這一句话,我瞬间就反映过来,几乎是不假思索就道:“那快啊,快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