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混沌夕阳 第四章 算计之中

作品:《我不是陈圆圆

    吴三桂淡然一笑,深深看了我一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泽治的想法吗?你错了。”

    “什么意思?”我冷眼望他,吴三桂又算计到什么了?

    吴三桂不紧不慢悠悠道来:“其实,泽治动了杀我的念头,我怎会不知。他对你一往情深,只怕为了你,要他干什么都肯的。”

    我有些听不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希望祖大哥亲手杀死你?你自己要死就死好了,何必让他内疚一辈子?”這话説出口,才发觉自己有些刻薄。但説出口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我忐忑地抬眼看他,只见李过的眼里闪着一道强烈的光芒,一对眸子里湿润的液体旋转着,是怎样的悲戚。他终于不再镇定,发出了他的申诉:“我是要让他内疚,要让他一辈子都对你好,要让他给你幸福!”

    发出了他的申诉:“我是要让他内疚,要让他一辈子都对你好,要让他给你幸福!”

    我的心猛地被一个小锤子敲了一下,不痛却也麻了。原来一切都在他的计料当中。他明知道我和他政见不一,明知道无法説服我,也不能説服他自己,所以就借“死亡”之手彻底解决掉麻烦。且不论他当时是真心求死,还是诈死重新开始新生活,但短短时间里他就自以为是的替我筹谋好一切,甚至利用他的死来“要挟”祖泽治的良心,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忍不住冷哼一声,我继续为难他道:“你凭什么説他会给我幸福?你知不知道你的死,让祖大哥差点就拿命赔给你!你以为你是谁啊?可以操控所有人的性命终身?!”

    “我不是要操控什么。”李过神情黯淡,“我只是相信泽治能胜任吴大帅這个身份。行军打仗,他也不差。”

    “你是説,你知道他会假扮成你?你是説,你早就策划好让祖大哥成为吴三桂?!”我不由浑身一抖,起了点鸡皮疙瘩。

    他知道祖泽治会易容之术并不奇怪,可是他若能置身事外,一切都了如胸中,换句话説,凡事都在他的巴掌里攥着,這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吧。

    “不错。我相信你不会让泽治遭受牢狱之苦。更不会让大明因为蓟辽总督的失踪而徒生风波。因为你知道,少了个把总可以随便应付,但少了个蓟辽总督,辽东恐怕太平不得。所以,你肯定会想办法平息這场风波,泽治自然会全力帮你,听你差遣。”李过停顿下来,拿清澈如水却又浑如云端不可触摸的眼睛望我,我第一次从這个可怕自负的男人眼中读出幽怨的意味。

    他在埋怨什么?怪我对大明太过执着?!李过啊李过,你真是低估了我当初对你的情谊!想到那些生不如死的日日夜夜,牵肠挂肚的伤痛,竟被他以如此轻描淡写的算计给湮没,心中不禁忿忿不平。

    我刚要冲口对他説,“不是因为王承恩的突然出现,祖泽治为了救我,想着顶替你,我只怕早为你這种不知所谓的人见阎王爷了!”话在嘴边,最终还是吞了回去。过去的恩恩怨怨,我又何必苦苦揪着不放呢。但猛然触摸到李过眼里那一湾池水泛着的涟漪,不禁想到,他高估了我对大明的忠心,但我是否也低估了他对我的情谊?当初我得知他诈死,便一心以为他是要让大明彻底垮掉,所以来个“金蝉脱壳”,但现在听他説来,却并没有這样卑鄙的打算。我瞧向他,究竟他还值不值得我信任呢?

    正一段脑子混沌,只听祖泽治大声叫着“圆圆……”只喊了一句,就嘎然而止。他呆呆地站在门口,手中的黄色敕书啪嗒掉在地上,张着大口,説不出话来。

    昏沉沉的屋子里,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一个锦缎刺眼,一个黑衣萧肃,竟有点诡异。刚才光顾着和李过计较,倒把這档子事情给忘掉了。

    我赶忙扯道:“京城那边什么事情啊?”刚要走过去帮他捡起黄绸文书,谁知吴三桂迅速低身把那拾起来往怀里一塞,藏掖起来。

    我讨了个没趣,一下子语塞了。

    李过似乎也感觉到不自在,又把那半边面具戴上,缓缓道:“泽治,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吴三桂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脸上时晴时雨,只一会功夫,就变幻了七八种色彩,迟迟才唤了声:“三哥。”像他们這些在沙场上摸爬滚打的人自然不信啥鬼神,所以吴三桂反应过来过来后就恢复正常,“三哥你没事就好。我……好在也没捅出大篓子,明儿个咱们的大帅就回来了。”他説着还想呵呵一笑,但大家心知肚明,這个笑太勉强。

    李过微微一笑,道:“你就是吴三桂啊,永远都是。”

    “永远?你什么意思?让我永远代替你?有些事情是代替不来的。”他説着看了我一眼,但旋即眼光一改,愤怒道,“你是要我作你的替身,然后你们?……”他説着脑袋耷拉下来,声音渐渐低下去,“确实,我欠你们的,虽然三哥你没死,但我始终……始终让圆圆那样伤心过,我這样也应该。”

    他看到我和李过突然出现,定然以为我和李过打算远走高飞吧。

    我无奈地苦笑,恰瞥到李过看了我一眼,脸上颇有些惭色,我故意破坏道:“祖大哥何必自责,你要是不愿意当這劳什子的大帅,也没有谁可以勉强得了你!”

    吴三桂听着我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谁也不能勉强谁。”他説着,犹豫了一下,掏出怀里的文书递给我,“要选择什么,圆圆你自己拿主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