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评理

作品:《九重紫

    宋宜春的话,正中窦启俊的下怀

    但他却面色一冷,讥讽道:“原来国公爷也知道这休书得儿子来写了”

    宋宜春老脸一红

    窦启俊已道:“钱帛动人心几十万银子就这样放在贵府里,就算国公爷和世子爷不稀罕,可也架不住有稀罕的顺天府又封了印,我看不如请了贵府的舅老爷或是姑老爷出面做个证,把银贱当在交割清楚了,也免得以后扯皮”

    这,岂不是要惊动陆府?

    宋宜春有些犹豫

    窦启俊火上浇油,不屑道:“莫非国公爷是贪儿媳妇的陪嫁银子?”又道,“我们家的姑娘可不是谁都能指指点点的,先前在敞厅里说的放我们家就不追究了,可凭着您刚才那句‘这样的媳妇送给我我都不要’,我们也不能把四姑奶奶留在你们府上,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要把人的接走的今天您亲手写个凭证让我们带走,要么就请了长辈来主持公道不然可就别怪我们窦家不客气,和国公爷到御前去打这官司”

    几十万两银子?

    难怪仅账目就交待了好几天!

    宋宜春心里像猫抓的,又是心痛那银子,又是想休了窦昭,断了宋墨的助力,半晌心情才平静下来,细细地思忖起这件事来

    窦家觊觎窦氏的陪嫁,瞅着这样的机会,把窦氏带回去是小,把窦氏的陪嫁从英国公拿走才是真的

    如果去御前打官司,不说别的,把宋墨叫去一问,这事就得黄,肯定是不行的到时候说不定窦氏没有休成,自己反成了京都的笑柄!

    凭证他肯定是不会写会的

    宋墨认不认账两说就怕窦家把责任全推给他,说是他要休得窦氏,他背黑祸,窦世枢却得了实惠这种损己利人的事,除非他脑子被驴踢了,不然可就傻到家了

    把二舅父请来主持公道……好像也不妥当

    二舅父可是出了名的古板,只怕把前因后果一听,就会把宋墨叫回来,宋墨一回来这事肯定就成不了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真是让人为难!

    可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再想绕过宋墨休了窦氏,经过此次的打草惊蛇恐怕难上加难

    宋宜春不由咒骂起窦昭来

    什么时候闹不好,非要大过年的时候闹

    现在好了,衙门里封印,只能请了家中的长辈做证,宋家的亲戚又少,除了陆家,还真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宋宜春朝陶器重望去

    陶器重也没有了主意

    这是釜底抽薪的好机会,问题是让谁来做这个凭证好

    他低头沉思

    窦启俊也不催督,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等他们做决定

    突然有小厮进来禀道:“两位舅老爷和陆老夫人,宁德长公主过来了”

    宋宜春大吃一惊

    窦启俊已笑道:“国公爷不好意思是我借着你的名义把陆家的两位老爷和老夫人请过来了我知道,让您下这决心有点难,我索性就代劳了……”

    如当头一棒,宋宜春脑子“嗡嗡”作响窦启俊之后又说了些什么,他完全没有听到待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陆晨和陆时各扶着各家的老太太走了进来

    窦启俊忙上前行礼,自我介绍之后,面带愧色地道:“小辈的事,劳动两位老夫人拖步,实在是不该,可国公爷一心一意要休了我们家四姑奶奶,我们家不出面,也不是个事”说着,苦笑了几下,满是无可奈何的样子

    陆老夫人和宁德长公主都已是年过六旬的人,窦家是姻亲,休妻又是大事,也不顾什么男女之防了

    听了窦启俊的话,陆家的人都朝宋宜春望去

    宋宜春支支吾吾的,想承认自己要休了窦氏,大义上又说不过去,不说吧,就这样让机会白白溜走,他又不甘心

    他这副神态落在陆家的眼里,就是窦启俊所言不虚了

    陆老夫人气得指着宋宜春就训开了:“我还以为是捕风捉影,窦家的人来请我的时候,我在你舅舅面前一点风声也没有透露,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我问你,你要休了天赐媳妇,凭些什么?七出里,她又犯了哪一条?”

    宋宜春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她搬弄口舌!”

    “就因为她说了句敞厅太冷,就搬弄口舌了?”陆老太太咄咄逼人地道,“锦姐儿以下犯上,你怎么不惩戒?反而抓住天赐媳妇的一句话不放照你这道理,那岂不是丫鬟婆子们上了热茶也不能教训?那还有要那么多仆妇干什么?难道是怕别人没饭吃,自己拼死拼活地嫌了钱回来,就是为了养那些不相干的!”

    宋宜春不服气地小声道:“锦姐儿又不是旁人?”

    陆老夫人被他气得笑了起来,道:“看来你眼里众生一生,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把英国公府的财产拿出来均给了其他三兄弟?按本朝律令,承爵的应该是长子长房,英国公府的爵位,应由宋茂春来继承吗?”

    宋宜春喃喃地说出不说来

    宁德长公主身份不同一般,向来不参与这件家长里短之事,但当她听到宋宜春逼着宋墨休妻的时候,她非常的气愤,再三考虑,还是跟着来了

    此时见宋宜春还满面的倔强,她看了垂手恭立在旁边的窦启俊一眼,忍不住道:“你跟我来!”

    宋宜春愕然

    宁德长公主已往后面的暖阁去

    宋宜春只得跟上

    暖阁里没有旁人,宁德长公主言重心长地道:“家和万事兴你想想从前,蒋氏在的时候,家时的事哪一样不是顺顺当当的你当你的大老爷,从不知稼穑的辛苦,没了钱只管向蒋氏要,两个儿子也养得好,天赐自不必说,天恩也是天真烂漫,机敏活泼,可你再看你现在,家不像个家,府不像个府似的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内宅没个正经的人管上上下下没有了规矩你不趁着新媳妇进门了把家给她管起来,反而关起门来像个女人似的婆婆妈妈和媳妇计较起得失来,你这是当国公爷的样子吗?

    “我可听说了,长兴侯一心一意盯着五军都督府掌印都督的位置呢?

    “东平伯向来受圣眷不断,这次又兼了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皇上肯定是不会动他的;

    “广恩伯向来乖觉,身段又软,放得下架子哄皇上开心,他在东边走私,锦衣卫察得一清二楚,可皇上依旧睁只眼闭只眼的包庇他,你自问可能做到像他那样的卑躬屈膝?

    “安陆侯这几年没少在太后娘娘跟着凑又娶了太后最喜欢的娘家侄孙女做长孙媳妇,皇上就是看在太后娘娘的份上,他这掌印都督也坐在稳稳的

    “兴国公低调沉稳,刚毅果断从不参与朝廷是非当年在元蒙人进犯,若不是他力挽狂澜,怎有西北这十几年来的太平要说皇上最相信谁,非兴国公莫属皇上换谁,也不会换了他

    “你倒说说看你除了祖上的余荫,在皇上面前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来?

    “如今皇上宠信天赐,正是宋家崛起之时,你不帮衬儿子不说,还拖他的后脚,京都的功勋贵戚,哪一个不在背后看你的笑话?你却犹不自知,在那里闹腾难道非要把掌印都督的差事给闹没了,你才甘心不成?”

    宋宜春站在那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宁德长公主想到他自小就是个拎不清的,又想到自己的儿子也比上强不到哪里去,如今都已经是做公公抱孙子的人了,还这样肩挑不起,手提不得,不由得心中一软,话说得更温和了:“你就听我一句话,把管家的权力交给窦氏,安安心心地做你的老太爷,把精力放在庙堂之上你在这样漫不经心,只怕要被长兴侯趁虚而放了!

    “何况窦氏已经有了身孕,你这人时候把休了,孩子怎么办?

    “如果窦氏生下的是儿子,是嫡还是庶?

    “嫡庶不分,英国公府还能安稳吗?

    然后又怕他听不进去,拿了话激他:“我也知道,陆家今日不同往昔,我们都不在你眼里了,说的话你也未必听得进去就当是我们多管闲事好了今天我和你二舅母一起来,也算是尽了心至于该么办,还是由你自己决定,毕竟这日子得你自个儿过,谁也代替不了”

    一面说,一面失望地朝暖阁外走去

    宋宜春看着那既然远去的背影,心里堵得慌又知道宁德长公主这一走,只怕两家从此就人生分了想到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定国公府还在的时候,有什么事都陆家的两位表兄帮衬,宁德长公主虽然出身皇家,待他却如子侄一般……他忍不住就高声地喊了声“长公主”,道:“宋墨自他舅舅出事,就和我生分起来,我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了!您教教我该怎么办吧?”

    宁德长公主想了想才转过身来

    宋宜春诚心诚意地给宁德长主作揖

    宁德长公主想了想,道:“那好!你先就去给窦家舅爷和侄少爷赔个不是,然后把主持英国公府的权力交给窦氏,以后不要再管内宅的事了,把眼光放在庙堂之上,想办法重获圣眷”

    把主持内宅的权力交给窦氏……她会不会从中做手脚,把自己孤立起来呢?

    宋宜春有些迟疑

    宁德长公主微愠,道:“你到底是天赐的父亲,难道天赐还会弑父不在?你怕什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