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排队等着见皇上,没见着

作品:《连升三级

    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路吊民残。

    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征旗大将坛。寰海尘氛纷未已,诸君莫作等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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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亲送新科进士张好古出府!这可是条爆炸姓新闻,在那个时代轰动程度不亚于如今哪个小报报道李宇春要结婚。全北京的大小官员议论纷纷,忠直的唾弃——魏阉又多了一条走狗;谄佞的羡慕——九千岁怎么没送过我呢!还有的听说这张好古曾在四春堂调戏花魁,把花魁都给弄病了,有相当多一帮人点头称赞——真我辈中人哪!您说这谣言传得多快吧!

    全北京,就刘员外府上流传着一个与众不同的版本——姑老爷为了解救小姐的困危,勇闯龙潭,一番慷慨陈词说得魏忠贤良心发现,差点把那“昧良心”宰了。这番谣言的散布者是刘员外,创造者正是昊天。

    原来昊天为了不影响自己在刘小姐心中的光辉形象,编好了这套词儿,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刘府,告诉刘员外,不用担心魏良卿了。而且又把那首《咏梅》搬出来了,亲手写了一幅字,让刘员外转交秀娇小姐。

    余煌的愿望也捎带脚得到了满足,昊天也写了一幅给他。可余煌接过来一瞧,哭笑不得,还想裱起来挂上呢!没法裱,整幅字一尺来长,也就够糊个扇面的。钢笔字写不了太大,昊天也没办法。

    眼看就要到三月初三了,这两天昊天哪儿也没去,窝在客店里念书——殿试还有一篇策论呢,怎么也得临阵磨磨枪吧。就是磨的效果差点——“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之际,何其爱民之深,忧民之切,而待天下之以君子长者之道也!有一善,从而赏之,又……呼……呼”。一篇苏东坡的《刑赏忠厚之至伦》,他多半天才念了一遍,比催眠都好使。

    这样不行啊!昊天正在屋里犯愁,刘三儿进来禀报,说外面来了一位差役。请进来一问,原来是倪文焕和吴淳夫两位大人给昊天送来了一封密信。差人一再强调,请昊天看完信就烧掉。昊天打开书信一瞧,笑了,里面只写着四个字“利见大人”——这不是吊死鬼脑袋上的字吗!两位大人写这干什么?他转念一想:噢,这是殿试的考题!嗬,虽然是冲着魏忠贤,这两位老师也真够意思了,想得多周到啊!我呢,对人家就差点儿,到了魏忠贤那儿,一个字没提人家。不过当时提也不合适,别再让他怀疑我的成绩,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当着差人的面,把信烧了,又给了他一锭银子打发走,昊天开始查书。忙活了两个时辰,他终于在《易经》上找到了这句话——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再看解释——此爻为乾卦第五爻,为龙飞跃到天上之象。以喻人事,则为人登九五之尊,或是事业到达极盛,若是其人为贤明的大人,则天下万民都会因此而获得其福泽。舜受尧禅让登上天子之位,泽惠天下万民,正可说明此爻爻义……

    天启虽然好木匠,让他真转行他肯定不干。那这题目就是要求说皇上是贤明的大人,老百姓摊上这么一位皇帝是幸福的。这哪儿是策论呐,分明是歌功颂德!

    那也得写呀!昊天枯索柔肠,东抄一点,西抄一句,揍了这么一篇。写完了,自己念着都别扭!他想了想,把余煌请来,把这篇“大作”给余煌看。

    余煌看得直皱眉,问昊天:“这是何人所做?”

    “我!”

    “兄长这篇文章略显……呃……略显直白了一些!”

    “你就直说狗屁不通就得了。”

    “这是兄长故意为之?”

    “不错。这‘利见大人’正是今番殿试的考题!”

    “啊?兄长从何处而得?”

    “咱们那两位恩师差人送来的!”

    “兄长,不可如此,这不是作弊吗?”

    “贤弟,欲成大事者莫拘小节!再说我原本不知,已经见了,还能忘记不成,索性就习做一篇。”

    “可您这写得……”

    “贤弟你有所不知,愚兄有个毛病——我可以说得阿谀之词,却写不得奉承之句。若写,不出三句便出言嘲讽,那可就坏了大事了。可刻意避免嘲讽,却写成了这样。愚兄无奈,因此找贤弟商议个对策。”

    “这……小弟帮愚兄润色一番也就是了。”

    “如此有劳贤弟了。”

    第二天,三月初三寅时,文武大臣和贡生们齐聚午朝门,等候早朝。文武大臣还好,在朝房里待着,各位贡生只能在外面冻着。这些位虽然冻得直打哆嗦,仍然站得笔管条直,满怀崇敬的偷眼打量紫禁城。几乎所有的人都恭恭敬敬的站着,就一位不太老实,一会儿跺跺脚,一会儿揉揉耳朵,一会儿又把手揣起来了,嘴里还不住的嘟囔:“明明叫午朝门,非得大清早上朝,这才几点?回头改名叫清早儿门得了。”急得他上首站着的余煌直拽他袖子:“兄长,这是什么地方?不可放肆!”

    发牢骚的正是昊天,他昨儿晚上熬夜默写余煌给他改的论文,半宿没睡,刚合上眼就起来了,这会儿是又冷又困。他心里暗骂定早朝制度的人:“后世的机关领导,谁十点以前上过班?又不是真的勤政爱民,下了朝还不是各自回家睡觉,装什么大瓣儿蒜呢!”

    正想着,听下首有人“哼”了一声。昊天转头看去,紧挨着他的下首站着一个小伙子,二十几岁,上中等身材,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鼻直口正,两耳有伦,一脸正气,正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昊天。他站的位置应该是第三名,探花。昊天想起来了,在榜上写着,他是江西宜春人,姓袁名继咸,字季通。看来这也应该是个忠直之人。

    昊天正回忆着,就听见龙凤鼓响,景阳钟撞,该上朝了。昊天刚要往前走,看别人都没动,急忙站住仔细观瞧——原来是文武大臣上金殿,还没轮到他们呢。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黄门官传旨:“圣上有旨,宣众贡生上殿。”

    众人排着队,甩着正步,在鸿胪寺官员的带领下,越过金水桥,沿着汉白玉的俑路走向太和殿。

    昊天一边走,一边又走神了,他在想刚才太监那句妇孺皆知的“圣上有旨: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圣上有旨”啊!06年我曾给一个卫生纸场出了个广告策划案,请“铁三角”主演。张铁林演的乾隆说:“朕要上厕所!”说完转身就走,王刚演的和绅赶紧跟着伺候。张国立演的纪晓岚追出来,在后面大声喊:“万岁,您带了吗?万岁,您带了吗?”和绅回头,拿出一卷那个厂的产品,小声说:“嘘,圣上有纸!”多好的创意呀,可那厂长说我脑子有水!

    正想着,“当”,撞在余煌的后背上,原来已经到了丹陛下,队伍都停了。那个官儿瞪了昊天一眼,然后冲这些贡生大喊:“众贡生叩见我主万岁!”

    一边跟着众人行三拜九叩之礼,昊天一边想着:一会儿皇帝要赐平身,虽然离宝座远,我也得偷眼瞧瞧这皇上长得什么模样!老朱家品种不好,朱元璋就特别寒碜,听说万历是个罗锅儿,不知道这天启怎么样!这么多相声段子里皇上长、皇上短,他们谁见过活的!

    没想到,礼行完了,是那官儿喊了一声:“平身!”皇帝没说话。

    昊天站起身,偷眼一瞧:哎?这太和殿的门哪?我们怎么跑到大殿后头来了!

    ……

    就在昊天琢磨天启模样的时候,遥远的北方大海上,几座弹丸之地的小岛内,也有人在谈论这位大明天子。

    日本岛,江户,日光东照宫,茶室——一老一少两个人,身穿和服,头上梳着三绺的发髻,相对跪坐在榻榻米上。其中年少的正在专心致志的“抹茶”。

    老人看着少年娴熟的动作,和蔼的笑了:“家光的远州流茶道越来越娴熟了。”

    少年仿佛没有听见,仍十分专著的摆弄手中的茶具。他冲好一杯茶,放在老人面前之后,这才恭恭敬敬的叩头,说道:“谢父亲大人的夸奖,这都是正一老师的教导。”

    见老人一口饮尽杯中之茶,少年德川家光再次叩头道:“父亲,水户田町富商佐腾新助请铸宽永新钱的事,天皇倾向于答应,我们该怎么办?”

    “家光,你怎么看?”

    “从室町时代开始,我们就一直在使用明国的货币。关原之战后,在祖父和您的治理下,我们的国力日益强盛,而明国却在日益削弱。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能够征服这个腐朽的庞然大物。使用这样一个国家的钱币,是我们的耻辱!我认为应该铸造我们自己的钱币。而且,铸造自己的钱币,对商业的发展是有好处的。”

    “嗯,你说得对!但是,你要记住,不可以轻视明国,他实在是太庞大了。而且关白大人曾经说过,要征服明国,先要征服朝鲜!”

    “我已经准备好了,可是您……”

    “巴嘎!”老人和蔼的面容转瞬间变得狰狞起来,他抬手重重的打了德川家光一记耳光,怒吼道:“你还在抱着这不现实的幻想!我们德川家的天下是怎么来的,你忘记了吗?”

    “哈依!”德川家光第三次叩头,道:“孩儿不敢忘。可是现在与当时不同,我们的战船与武士的数量,足以征服朝鲜!”

    “你!唉!你还是不够成熟呀!虽然我们的战船与武士远多于关白大人的时代,可是你认为自己的兵法谋略能够比得上他吗?我不反对你以征服朝鲜为目标去努力,可你一定要认清现实。我们现在能够征服朝鲜,但是抵抗不了来自明国的干预。”

    “明国,嘿嘿……”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明国腐朽,战士懦弱,我们的武士一个能杀死他们十个。可是如果是一百个、一千个呢?他实在是太庞大了,唉!”

    “父亲大人,如果明国不干预呢?”

    “什么?”

    “我们的细作和来往的商人经常传来消息,现在明国的皇帝专心要当一个木匠,他们的朝廷现在是一个作不了男人的官员在执政,据说这样官员非常的贪婪和昏庸。如果重金贿赂他,通过他影响明国不要干预我们征服朝鲜,我们就能够完成关白大人没能完成的霸业。还可以借此扩充我们的力量,说不定您在回归天神大神的怀抱之前,能够以征服者的身份踏上明国的土地。”

    老者的眼中闪现出深深的向往之色:“这样的情景真是诱人呐!可是我们必须万分谨慎,不能仅仅倚靠传闻。一旦失败了,岛今家、前田家的余孽就会趁机而起,威胁到我们的统治。这样吧,你派一个使团前往明国,把消息打探准确。”

    “哈依!”

    “我会派伊贺和甲贺的上忍随行,全面打探明国的情报。家光,你是大将军,一定要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德川家的兴衰成败,都在你的肩上啊!”

    “哈依!”那你怎么还霸占着大预所的职位不肯下来?德川家光腹诽着,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愈加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