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一章 琼林宴家具展览会

作品:《连升三级

    初三十三二十三,两口子吃饭把门关。苍蝇叼走个饭米粒,老头子一怒追到四川。老婆儿家中等了仨月,书没捎来信没传。找个算卦的先生算一算,先生说,按卦中断,伤财惹气陪盘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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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启皇帝心急自己的家具样品,“小传胪”草草的结束了。前十名的新科进士们除了暗自发几句牢骚,也无可奈何,今年科举的妖额子已经出了不少了,再多这一桩也没什么。

    紫禁城外,金榜已经张贴出来了。虽然“小传胪”虎头蛇尾,金榜题名可使得整个北京城气氛热烈。昊天与余煌回到客栈,什么浙江商会、山东同乡会之类的机构,已经有一大帮人等着道贺了,他们邀请两人过几天去赴宴。刚把这些人应付走,刘府也来人了,给两人送来了贺礼。贺礼中还有三份贺词,一份是给余煌的,不用问是英娘所写;两份是给昊天的,竟然一份是秀娇所写,一份是青霞姑娘所留。

    昊天拿着两份贺词,虽然只看懂了八分,也明白其中的意思是说他仪表不凡,才华出众,祝他今后鹏程万里,大展宏才。昊天心里美滋滋的:这就算古代的情书了吧!我光给别人写过,没想到今天自己也能收着,而且还是两份!虽然和青霞姑娘没见过面,秀娇肯定把我那番话传达给她了,看来以后……嘿嘿!

    下午,张福从山东赶回来了,带来了张百万的回信。老员外对昊天的突然开窍,而且能得中榜眼,欣喜若狂,在信里对儿子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要小心做人,好好为官。对刘家的婚事,张百万也答应了,不但如此,还说动了林家,让两位小姐两头大。他告诉昊天,如果外放为官,就让他出京后回家乡一趟;如果留在京城,就和林家一起来京城给他们完婚。

    昊天乐坏了,拉着余煌前往刘府。刘员外也得着信儿啦,当晚是大摆酒宴,庆贺双喜临门。因为不是古板之家,而且都非常熟悉了,吃完饭,两个人还得以跟两位小姐谈谈心。花前月下,轻声慢语,嗬!在充满了粉红色的气氛之下,余煌是老实孩子,昊天就不免伸了两下禄山之爪,结果胳膊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看来不分年代,是女人都会这手绝技,估计是dna里的遗传基因。

    次日下午,官家车马来接。当然了,多小的宴会也没听说让人蹬自行车自己去的。到了紫禁城,三甲的百十来位进士,由余煌、昊天、袁继咸这前三名领头,排着队绕过太和、中和两殿,走进保和殿。

    在队列里走着,昊天心想:这当官的好处还没见着,已经出了三次操了!

    宋朝,琼林宴在“琼林苑”举行,因此得名,又称“闻喜宴”。明清两代多称“恩荣宴”,在故宫三大殿中的保和殿开饭。

    据资料统计,保和殿建筑面积1240平方米,高29.5米,容积率……呃……这没人算过,反正是大呀!里面整体是丹红色的装修风格,金砖铺地,六架天花梁沥粉贴金,顶上绘着金龙和玺彩画,显得富丽堂皇。大殿最里面,坐北向南放着雕镂金漆的宝座,这是皇上的位置,旁边下首有张小桌案,是给魏忠贤准备的,可见他受宠的程度;东西两梢间为暖阁,上加木质浮雕如意云龙浑金毗庐帽,里边摆着文武大臣的座席;大殿的正中,背南面北,摆着百十张长方型的桌案,两人一桌,是昊天他们这些进士的位置。

    皇上和文武大臣还没来,众进士只能依次在桌边站着。昊天和余煌同桌,旁边就是探花袁继咸和第四名。昊天和袁继咸并肩站着,就见他满脸崇敬的四处打量,嘴里喃喃自语:“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昊天知道,这是唐朝孟郊的《登科后》。他心里暗暗好笑:这位探花郎兴奋的糊涂了。这诗跟场景满不挨着,你打算在大殿里骑马跑一圈儿是怎么着?好笑之余又不禁感叹:他就像刚进大学的学生,自豪夹着新奇。唉,你哪儿知道,一入朝堂是非多呀!今天百十位幸运儿,能得善终的,又会有几人?

    正想着,听钟点齐名,有太监高喊:“圣驾到。”天启皇帝带着文武百官来了。见礼以毕,依次落座,宫女们如穿花蝴蝶来来往往,开始上菜。

    不大会儿功夫,摆好了杯筷匙箸,干鲜果品,每桌一壶御酒,几道御膳。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御膳,做得极其精致,就像塑料的。昊天瞧着直犯嘀咕,这真能吃吗?

    都上齐了,皇帝举杯,琼林宴正式开始。

    虽然这地方名字叫“保和殿”,可众进士们吃得既不饱又不合适。皇上跟文武大臣都在这儿看着呢,谁敢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喝,抱起肘子就啃?脑袋不要啦!皇帝举杯,大伙儿跟着沾沾唇;皇帝让吃菜,大伙儿夹个花生米,然后赶紧把筷子放下,静听训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天启皇上站起来了:“众位爱卿,难得今日盛宴,我朝大贤汇聚于此,寡人有一物想让众卿一同鉴赏。”说完,他一挥手,两个小太监搭上一张床来,放在了龙书案前。

    甭说众位进士、文武百官,连魏忠贤都傻了!天启虽然荒唐,不喜早朝,沉迷木工,但还从来没在正式场合跟人谈起过木工的事儿。谁也没想到他今天来了这么一手。

    这张床确实极其精巧、漂亮,床架上镂刻着各色花纹,床板还能折叠,便于移动携带,可这不是欣赏的场合呀!琼林宴上应该是皇上出一些题目,新科进士们作一些诗文,君臣唱和,一番痛饮,如果出几首名篇,就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可现在变成了家具展览会,让进士们怎么做诗呀?“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让史官怎么记呀!

    再奸的奸臣,不怕遗臭万年,他也怕贻笑千载。魏忠贤急忙朝顾秉谦、魏广微使个眼色。两个人急忙站起来:“启奏万岁,您制作……呃……创造的这张床确实精美绝伦,使微臣大开眼界。可现在是万岁赐今科进士的恩荣盛宴,是不是……是不是先把它搭下去,改日再来欣赏?”

    天启一摆手,笑道:“两位爱卿,寡人历时一年,做出此床,一改以往床榻笨重、难看之风。寡人以为这是可利万民的好事,因此借这恩荣宴与众位爱卿玩赏一番,也可平添一段佳话,有何不可呀?……哈……哈!

    文武百官一听:还佳话?纯粹是笑话。

    西台御史李应升跪倒启奏:“万岁,为上位者当内修德政,外用贤臣,使百姓乐业,胡虏不敢叩边,此汤、武之道也。若百姓饥寒,这床榻再精美,又有何用?昔有宋一朝,赵家天子仅是喜吟风月,不理朝政,尚有靖康之耻。况百工皆贱业,万岁沉迷于此,于国体有碍。臣请万岁毁此亵玩之器,亲贤远奸,重修德政,方可保我大明基业万世不衰!”

    这话说得太不客气了,等于指着鼻子说天启是昏君、贱人,还让他把费尽心思做的床毁了,天启能答应吗?果然,天启的脸都白了,当时名武士将李应升拖下去廷杖二十。他脾气还是真不错,换别人,就这番话足够把李应升金瓜击顶。

    魏忠贤着急了,李应升这么一说,他就没法劝阻皇帝了。一是皇帝生气了,他不能触这个霉头;二来李应升是东林党人,还没来得及处理呢,今天怎么能跟他站到一个队里。

    昊天听了李应升的这番话也直撇嘴:“这还饱学之士,还大人呢,老榆木疙瘩脑袋,这顿揍白挨!虽然你说得都对,但他是皇上,能指着鼻子,剜着眼睛的说吗?天启就像小孩,拿尿泥捏了个泥人,满心欢喜的四处献宝,而家大人不但不夸,一顿臭骂,还把泥人砸了,那小孩能干吗?你得先夸他做得好,然后慢慢解释,这不卫生,而且学习重要,下回别再干了,还许有效!

    他瞧周围又有几个大臣跃跃欲试,要出来苦谏,心想:不能让他们再说了。这时候能挺身而出的,起码也是忠臣,打死一个可就少一个!昊天又瞧魏忠贤也是一脸着急,就冲他使了个眼色,暗中指了指自己。

    魏忠贤正没辄呢,见到昊天使眼色,那意思是他有办法,就冲昊天点了点头。

    昊天离席跪倒:“启奏万岁,臣新科进士张好古有言上奏。”

    天启嘟着脸,一脑门儿的官司:“讲!”他以为昊天也要劝他呢。

    “臣以为方才那位大人的言语有失偏颇!”

    “哦?你且细细道来。”天启高兴了,有向他说话的啦!

    “万岁所创之床,构思之奇,前无古人,可见万岁天纵英才,远非赵家昏王可比。我朝上下,皆忠良贤明之臣,九千岁、顾、魏两位大人,皆惊世奇才,他们辅佐万岁,将我大明治理的政通人和,百姓乐业,胡虏闻名丧胆,又怎会有什么靖康之耻呢?况且百工亦非均是贱业,春秋时公输般造巧器,利万民,世人称之为公输子,为万世敬仰,虽君王不及其声名之盛,万岁造得此床,亦将受万民崇敬,名传万世,何碍国体!”

    “对对对,你说得太对了。”

    “可是万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爱卿但讲无妨!”

    “万岁,您所造之床,还是不要在此地展示为好!”

    “这是为何?”

    “臣斗胆问万岁,您所造之床,是否愿为百姓所用?”

    “若不为百姓所用,何来造福万民?”

    “万岁皇恩浩荡,微臣先替万民谢过万岁盛恩!臣虽外行,但万岁所造床具之精巧,恐聪慧之人也难以在短期学会。今日您展示此床,百官惊震,回去后必多颂万岁之能,广耀此床之优。若有不法者效仿以牟利,又比不过万岁所制之精美,必使无知百姓以为此床平平无奇,那可与万岁盛名有碍呀!”

    “你说的可真是个大问题,来人纳,把床搭回去。众卿家,今日见床之事切不可外传,有违者斩。等我教会别人之后在说。”

    “万岁,您乃万乘之尊,必不能亲授多个匠人。”

    “那我就让他们学会以后再传授别人。”

    “臣抖胆,若是他们得绝技之后珍藏不授,当如何?况且毕竟非所有工匠可得此艺,若仍有假冒伪劣,当如何?”

    “这……张爱卿,你有何良策?”

    “若解此事,臣以为唯有立一法!言明此艺为万岁所创,未经传授与许可,有仿冒者,查出获罪。而万岁所授的工匠及他们再传弟子,都登记在册,若以此牟利,必须向陛下纳税。”

    “孤富有四海,要这些许银钱何用?”

    “微臣非是劝陛下谋小利,乃请万岁为纲,百姓何敢不从。如今天下百工式微,绝技多有失传,一是匠人敝帚自珍,藏而不传;二是人皆以为贱业,收入微薄。”

    “嗯,朕也是心有戚戚呀!”

    “俗语云——‘教出徒弟,饿死师父’。若能以法令徒弟学会技艺后,以之谋利便要向师父缴纳费用,则徒弟越多,师父获利越大,绝技传之越广。若有人能独创技艺,则可陡然而富。对万岁乃九牛一毛,而对百姓则为巨款。以利趋之,何愁百工不兴。”

    “可朕怎知某项技艺属于何人?”

    “这就需要创出技艺的人或其弟子、后辈向官府申报了,若无准确证明,则以先申报者为准。若不尊陛下之法,有技艺而不宣,则被他人先报,是其自食恶果。长此坚持,则世人皆尊此法。”

    “好好好,爱卿真乃我朝之栋梁!顾秉谦、魏广微接旨,卓令你二人汇同大理寺、户部、工部共拟此法,三日内朕要见到你们的条陈。”

    “臣遵旨!”

    “张爱卿献计有功,寡人定当重赏!你现在是何官职?”

    “微臣方中进士,要等到明日,才能蒙圣恩授官。”

    “噢!朕这一高兴都忘了。行啦,别等明天啦,就今儿吧!张好古听封——朕封你翰林苑侍讲学士,赐金百两,彩缎五十匹。”

    “谢主隆恩。”

    好吗!本来昊天是新科榜眼,按规定应该封正七品的翰林苑编修,让皇帝御口亲封了从五品的侍讲学士。这一下子,就连升了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