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幻吟风（二）

    我很喜欢如儿，非常的宠爱她，有时候甚至超过了父皇与她的母后，也因为如儿，我开始频频踏进自出生以来从未踏足的东宫。

    如儿也非常喜欢我，因为只要有我在，她总是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用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直直的望着我，有时候会笑眯眯的伸出肥肥的小手，我一抱她，她立即呵呵笑开了。

    父皇与皇后自是不会阻止我与如儿亲近，事实上，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因为不管是在朝中还是红城，我的威信都已经有了凌驾父皇之势，虽然未登上那九五之尊的龙椅，但所有人都认为，那只是时间的问题。

    所以父皇与皇后都认为，只要有我这个权倾天下的逍遥王的庇护，就等于没有人能动如儿一根汗毛了吧。

    我透知他们的想法，却不动声色，依旧天天往东宫走，有时甚至带着奏折来到东宫，抱着如儿去后院晒太阳，让她在我的身上爬来爬去，听着她啊啊的软语，然后十分好心情的批阅公文。

    直到如儿刚满了两个月的那天午后，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能。那天下午我独自带着如儿在院子里玩，如儿尿湿了裤子，却不哭不闹，只是格外的安静，我不知所以，只是逗着她，那天下午如儿却只笑了一次。结果回去的时候如儿发了烧，屁股上也起了一些红色的点点。

    我茫然的看着御医为如儿忙里忙外，第一次，我有了厌恶自己的感觉。

    回去后，我放手所有公文，花了三天的时间向红城里的老麽麽熟悉了照料婴儿的所有注意事宜，三日后，当我再次踏进东宫，照料如儿也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而我干枯的生活也因如儿的到来渐渐滋润起来，很快，如儿的周岁也到来了。

    我花了三天的时间在黑渊潭附近埋伏，终于捉住了传说中的雪狐，想要送予如儿当周岁礼物。

    只是雪狐生性太烈，为了逃脱不惜伤了自己，虽然可以重新补回它，但是我却任它离去，唇边微微勾起一抹莫测高深的浅笑。

    即使受伤也要挣脱，那么它必定心有牵挂，而牵挂，往往只有自己的孩子。

    我远远的跟随着它，可是不知是它失血过多，或是知道了我的跟踪，它死了，但是我一旦认定的事又怎会放弃？花了半天的时间，我还是找到了它的洞穴，就在雪狐死的附近，隐蔽的洞穴里蜷缩着一只刚出生的小雪狐，连眼睛都未睁开。

    我唇边露出一抹满意的弧度，小心翼翼的将不及我的手大的小雪狐放入掌心中，这会是如儿最好的生日礼物。

    如儿周岁当天，父皇并没有举行什么隆重的庆典，就在圣灵宫里，由我、父皇与皇后的见证，完成如儿的周岁典礼——抓阄。

    不可否认，皇后是个聪明的女人，没有选择让如儿站在天下人面前接受这一祝福，高处不胜寒，即使有父皇的万般恩宠却也敌不过背后的冷箭，而如儿才不过是一个小娃娃，要是有人有心下手，如儿十条命也不够死。

    那日，地上摆了各种珍奇与玩具，甚至连父皇的玉玺也摆在了其中，笑说是考考如儿。

    我没有说什么，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抿茶。

    可是，如儿却什么也没有抓，不，应该说她没有抓任何的东西，她抓住了一只手，而那只手的主人，是我。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吧，当那双粉嫩的小手轻轻的巴捏住我的左手时，我的震撼瓦解了我素来淡然的温和假面具，我一手端着茶，一手被另一只小手捏住。

    我惊诧的望着如儿笑眯眯的小脸，清晰的听到了灵魂深处的那一声轰鸣之声。

    那一瞬间，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迷茫自己的内心想法，我不明白那一股滑过心扉的暖流是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与她的小手相握住的左手。

    父皇也怔住了，久久无法反应，精明的皇后却只怔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掩嘴笑道，“呵呵，咱们的小公主可真是与众不同呢，看来比起皇上您这九五之尊的玉玺，如儿更喜爱风儿呢！”她调侃着身边的父皇，眼睛却是指望着我。

    父皇没有反应过来，但我却听出了她的话外音，她想说如儿将我看得比玉玺还重，虽是玩笑话，但她却想要借这半真半假的玩笑来得到我的承诺，保护如儿的承诺。

    我玩了弯唇，眼底闪烁着些许冷芒，她还真聪明，认定我一定会登基称帝，想早早的为自己的女儿找好一个坚固的避风港，可惜她却没有料到，我的生命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

    可是想到这里，我的心却传来一阵熟悉而陌生的刺痛，我竟有了不舍，不舍在我离开后如儿被这吃人的红城吞噬。

    然后，在皇后近乎屏息的等待中，我柔和了眸光，将茶杯放在一旁的桌上，抱起地上的如儿，揽入胸怀里，大手包住她的小手，温柔的笑望着她，“如儿，你选择了风哥哥吗？”如玉的轻柔嗓音饱含宠溺。

    一旁的皇后双眼登时一亮，有些激动。

    我眼底闪过丝嘲讽，我从不向任何人妥协，可是我今日会如她所愿，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如儿。

    就当是再多宠爱她一次吧，即使会因此坏了我的原则，也给我带来不少麻烦。我宠溺的望着如儿，有些激动的心竟十分期待她的反应，却忘了她不过一周岁啊！

    果然，如儿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微微歪头望着我，似乎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浅淡一笑，呵呵，幻吟风，你真傻，她怎么会懂呢？

    “如儿，你要记得是你今天选择了风哥哥，所以，不要抛弃风哥哥哦！”可是即使她听不懂，我仍像是交换誓言般的握着她的手，轻软道。

    话落，我听见了皇后松了口气的欣慰叹息，我不予理会，只是深深的看着如儿。

    如儿，从这一刻起，我会保护你，直到我的生命结束，我也会一直守护着你。我在心中默默的说道。

    而为了如儿，我也第一次有了摆脱死亡的命运的心。

    如儿依旧嘟囔着水润的红唇不解的看着我，然后突然笑眯眯的抓住我的手，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扑了上来。

    我身子一震，这丫头竟然将被口水润的格外剔透的唇送上了我的脖子，黏糊的凉意瞬间传入我的感官。

    我吃惊的看着如儿，而罪魁祸首则在我怀里咯咯的笑了起来。

    皇后忙站了起来，高雅的容颜上微露慌色，“风儿，你别怪如儿，她……”

    父皇也有些紧张的望着我，虽未说话，但眼神却透着同样的气息。

    因为红城里无人不知我有洁癖，而上一个碰触了我衣角的人已经被斩了双手，更遑论将口水抹在我的身上。

    “没有关系。”我淡声打断皇后的话，面无表情。

    若是在意，早在我不知为如儿换第一次尿布时就该在意了。

    而如儿什么都不知道的在我0怀里痴痴的笑着。

    这丫头！我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也柔和脸上的冷峻，却没有去擦脖子上的口水，被她的唇碰触过的肌肤灼热起来，心脏还在剧烈的震荡着，有些闷痛。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原来那就是爱，在如儿周岁的那一日，或者更早，我就已经爱上了那个磨人的小丫头，只是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我才猛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