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音半眯着眼睛，盯着里面。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画面，只是真的出现的时候，心里不免泛起一阵恶心。上一次听见那些暧昧的声响时，她就已经在心里有了一些画面了，这一次直接看到这样不堪的场景，心里除了已经了然之后的不屑，竟然没有一丝开心。

    或许是这个让她厌恶的情绪已经压在她的心头好多年了，现在就算是突然让孟柳心得到了一点报应，也只是将那个重压往上抬了一点点而已，她依旧觉得十分沉重。

    谢与澈也赶了过来，他从始至终都是脸色发白，神色恍惚，没有一句话，一看见酒店房间内的场景，立刻转过身去，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孟柳心颤抖着抬起头来，看向了刚才摔了自己一巴掌的人，不可置信地颤抖着。

    她嘴唇发白，整张脸都泛着红，瞬间血液都冲到了脑袋上，“你……你……”

    “我怎样？！”谢厉大吼了出来，手臂上的青筋都在这一刻全都爆起，眼睛里的血丝清晰可见，他也是全脸都涨得通红，盯着孟柳心看着，胸口起伏得更加厉害了。

    孟柳心立刻站了起来，身上的衣服穿了一半，缓缓滑了下去，她慌忙将衣服扯了上去，手忙脚乱地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办。

    而此刻的汪森显然已经六神无主了，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后退，试图让大家都看不见他，窝囊的样子让聂流都不想将余光往那边投过去。

    谢尔音的眼神转到了地上——看着孟柳心白晃晃的肉，她觉得头疼和反胃。

    “我……”孟柳心将衣服都穿反了，但是好歹已经蔽体，没有办法在意那么多了，颤抖着伸出手来，想拉着谢厉，“谢厉，你听我……”

    “我听你什么？”谢厉猛地将她的手给一甩，自己倒是往后退了一步，一个趔趄，伸手扶住了门边的置物台，才勉强稳了下来，“孟柳心，我对你不算差吧？你……”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孟柳心神色一慌，立刻伸手过来扶，被谢厉一把打开。

    谢尔音的身子缓缓直了起来，看着情况有些不对，谢厉的脸色似乎已经不是涨红了，接近苍白，胸腔的起伏也越来越大，闭着眼睛。

    谢厉想要发火，他觉得自己的全身都有一把火在燃烧着，此刻只想着要将这对狗男女往死里打。但是他已经无能为力了，面前一片漆黑不说，他睁眼也根本看不见什么，浑身还发软，没有支撑的地方。身后是谢尔音，然而现在，他真的……有脸去麻烦谢尔音？

    聂流就更不用说了，面冷心冷，不可能会理会他。所以他此刻就算是死撑着一口气，也不会轻易低头。

    “我……我们不是……”孟柳心想解释，却发现什么也解释不清楚了。谢厉赢看见了这个画面，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一切都完了……

    谢厉突然身子一僵，直挺挺地从孟柳心面前倒了下去。

    孟柳心一惊，“谢厉！”

    伸出的手在空中无力地一抓，她这才看见谢厉的脸色，已经接近青紫了。

    谢与澈听见这一声叫喊，才缓过神来，冲了进来。

    谢尔音大步走了过来，一边伸手拿出手机，打通了120，一边看向了聂流。

    聂流和谢尔音对视了一会儿，谢尔音的眼神再淡然，都掩饰不了压在眼底的一抹慌乱。

    在静默了几秒钟之后，聂流最终还是抬腿往门外走去。

    谢尔音眼神一暗，转身低声对着正在慌乱搬动谢厉的孟柳心道：“别动他，这么想他快点死吗？”

    孟柳心一愣，停了下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对谢尔音的一丝恐惧和无助，但是立刻就被她尖刻的表情给掩盖了，终究都是无力的。

    聂流再一次进来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了人。

    谢尔音看向了他的身后，稍稍松了口气。还好，聂流还没有到直接不管不顾的地步，这个地方十分偏僻，孟柳心和汪森会选在这里，也是因为这个。所以等着救护车来，就和等着死亡来临没有任何区别。她需要聂流的帮助。

    几人将谢厉抬上车做急救的时候，谢尔音走了上去，错身而过聂流，低声道：“谢谢。”

    “去哪儿？”

    “跟着他们。”谢尔音停下了脚步。

    “我送你。”聂流道。

    “我也一起！”谢与澈在一边道，他的手指在颤，“我现在……可能开不了车。”

    谢尔音看了他一眼，点头，快步跟着聂流一起上了车。

    医院。

    急救室的门口。

    谢尔音和聂流站在医院的长廊，谢与澈独自站在一边。他的情绪显然已经镇定许多了，刚才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谢尔音知道谢与澈是需要时间去消化他看见和听见的一切，其实之前她隐约已经给谢与澈透露一些了，谢与澈并不愚笨，这些事情的大致走向应该也是想象得到的，她明白这就像她在心里想过了这个场景之后还是会觉得无法接受一样，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谢与澈狂乱地抓着脑袋，低吼了一声，转头看向了谢尔音：“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今天是设计好的，是不是？”

    “是又怎样？”聂流缓慢而清晰的声音在走廊里显得十分空旷：“最好别搬出为什么不能放过谢家一马的来，这话对我不管用。谢与澈，长点眼睛长点心，她看起来是比较像软柿子，但不代表捏的人可以是你。”

    谢与澈心里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去怪谢尔音任何，如果没有这件事情，当然也就没有这个所谓的局。而这个所谓的局，也仅仅是将所有的事实都一次性摆在他们眼前而已。

    长廊里突然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

    谢尔音一直都没有抬起的头终于抬了起来，往长廊的尽头看去了。

    孟柳心的身影出现在了尽头的末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她看见谢尔音了，猛地停住了脚步。汪森的脚步也瞬间一刹，不解地看着孟柳心。

    “你先离开。”孟柳心转头小声道。

    “好。”汪森立刻如释重负。他本来也不想跟来，但是看着孟柳心好像是真慌了的样子，也害怕路上再出点什么事，到时候他肯定是要负上一些责任的，所以不得已，只好开车送孟柳心过来。

    汪森转身就走。

    孟柳心一愣，没有想到汪森会应得这么迅速，也没有想到汪森离开的背影真的坚定而决绝。

    她愣神地看着那个背影两秒，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对……要等着谢厉出来。今天这件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谢厉会气成这样，说明和她还是有些情分的。到时候不管是赖账还是认错，终归会有一些效果的。

    但是现在如果只是让谢尔音待在谢厉的身边，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不可逆转的结果。毕竟谢尔音这个人，她不可能会信任。

    孟柳心转身，重新将衣服收拾了一下，抬起了下巴，一步一步朝着谢尔音走了过去。

    谢尔音突然笑了出来。

    孟柳心和她对视了一眼，不明白此刻她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但是被谢尔音的目光一盯，她立刻就想到了谢尔音刚才看见了自己那么狼狈的场景，脸色一阵青白，硬是端着架子走了过去。

    “挺清闲。”谢尔音凉凉开口，她心底有怒火，全都化为讽刺氤氲在了唇角，“还顺便去换了个衣服？”

    孟柳心刚才匆忙穿上的衣服是反着的，但是此刻所有的衣角都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慌乱的痕迹，说明她刚才已经去整理过了。那么上一刻在拐角处的慌乱，她是装出来给谁看的？

    “你少话里带话了。”孟柳心将下巴一扬，不甘示弱地看了过去。

    谢尔音缓缓放松了身子，靠在了墙壁上。

    聂流的眉头一皱，看着谢尔音。他知道谢尔音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就是真的怒火燃烧的时候。只不过她不会大吼，不会尖叫，而是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讽刺扎进对方心里。

    这样绵长的重压，对于现在的孟柳心来说，反而最是致命。

    “我的话里从来没有带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心里有鬼，听着自然有鬼。”谢尔音闲闲地往拐角一看，“怎么，汪先生没有一起过来？不看看你们的战果？”

    孟柳心脸色发白，但是什么都不敢说。她此刻最害怕听见的，就是关于这件事情的一切。

    急诊室里的灯还亮着，谢厉还没有出来，她要向谢厉解释清楚，只能一直站着接受谢尔音的羞辱。孟柳心一想到这个，就是一阵恐慌……

    “为什么？”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道轻声的质问。

    孟柳心一僵，视线缓缓移动了，移到了她现在最不想要见到的人身上……

    谢与澈。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现在的谢与澈，心里一阵烦躁。

    “为什么？”谢与澈再一次问了一句，缓缓抬腿，走向了孟柳心，一字一句，诛心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