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音抿了抿唇，转头和谢与澈对视了一眼，立刻就看见了他苍白发抖的嘴唇，皱了皱眉头，生怕谢与澈一个不乐意就冲上前去。

    “冷静点。”谢尔音开口道。她知道谢与澈的性子，虽然鲁莽，但是很多时候对很多事情的想法都是单纯的，比如在孟柳心出轨这件事情上，他就是不可接受的。

    现在的情形不允许他们冲动做任何事情。

    那边的声响还在继续，谢尔音为了防止谢与澈突然爆发，有意无意地挡在了他的面前，却被谢与澈一把推开。

    “给我看看……”谢与澈低声道，转身看见了谢尔音脸上的表情，抿唇，半晌才道：“我知道了，我保证……保证我不会冲动。”

    谢尔音点了点头，这才将身子轻轻移开。

    “你再坚持一些时间。”汪森心疼地看着孟柳心的腿，手已经揽上了孟柳心的腰，语气暧昧而亲昵，“现在谢厉正是怒气上的时候，如果我出面做些什么，他只会更加气愤，所以上一次他暴怒的时候我没有阻拦他打你，这件事情一直都梗在我心头……”

    “没关系，那种情况下，我可以理解。”孟柳心被说动，轻笑着点头道：“我都明白，我又不傻，不会在那种时候还要求你为我出头，没有什么用的。”

    “你是明白人。”汪森只说了一句，就要去掐孟柳心的腰。

    “急什么啊你，现在蹭点油水，以后有的是我们的好日子呢……”孟柳心伸手将汪森的手给摸了摸，笑声十分轻盈：“等我们拿到了遗产，就远走高飞，不要再待在这里了，随便去一个宜居的城市里买房子，一起生活……”

    “对，这里的流言太多，也确实不适合我们住下去了。”汪森附和道。

    孟柳心也低声应着。

    谢与澈的手指一捏。

    “所以，跳楼是假的，认错是假的，所有在爸面前装出来的东西……都是假的。”谢与澈低声喃喃道。

    “跳楼一定是假的，认错不一定。”谢尔音缓缓开口道：“认错至少在当下，她是发自内心的。”语声里有淡淡的讥讽，她说完便已经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情。孟柳心和汪森顶多不过是卿卿我我，没有其他有价值的消息了。

    “你一直都知道吗？”谢与澈转头看着谢尔音。

    “知道什么？”

    “跳楼是假的。”

    “嗯。”谢尔音点头。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眯着眼睛道：“看着我满世界找人，很好玩吗？”

    谢尔音笑了起来，斜眼睨了谢与澈一下，没有开口的打算，转身要走。

    谢与澈一把将她拉住了，脸上的表情缓缓从质问转变为了愧疚，“抱歉，我刚才情绪激动。”他知道谢尔音是什么意思。就算是当时告诉他孟柳心是装的，他也不可能会相信的，毕竟都已经危及到了生命，而且他一直以来都被孟柳心骗得团团转，根本没有办法思考其他。

    谢尔音停住了脚步，诧异地看了谢与澈一眼。

    谢与澈经历过了这件事情之后，其他不说，脾气倒是好了不少。

    谢与澈见谢尔音停下来了，抿了抿唇道：“我……我现在就去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他转身便走。

    谢尔音来不及拉住他，就见谢与澈冲出去了。

    “那亲子鉴定的事情，他应该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吧？”汪森突然开口道。

    谢与澈的脚步停了下来。

    谢尔音的眉头一动，立刻伸手将谢与澈给拉了回来，走上前去，盯着两人看，仔细听着。

    他们在说……亲子鉴定？

    亲子鉴定的事情难道也有蹊跷？

    谢尔音敏感地捕捉到了那几个字之后，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那天亲子鉴定的报告是她亲自去拿的，东西也是亲自拿过去鉴定的，基本上不可能在过程中出什么纰漏，也不可能被人掉包。所以唯一的问题只有可能出现在……源头？

    是医院的问题？孟柳心有那么铁的关系可以将亲子鉴定的报告都做一次假？而且说实话，谢尔音从来没有想过谢与澈不是谢厉的儿子，大概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孟柳心都是十分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谢家的一切，所以她觉得孟柳心不至于心眼坏到这种程度，总是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过的。

    但是现在看来，事实似乎就是这样……

    “没有。”孟柳心耸了耸肩道：“别说这些了，反正现在都没有什么端倪，他也只剩几天的日子可以活了，只要我尽力拖着不让他起诉，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谁知道这个病明天会不会来一个昏迷什么的，我们只需要等待。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只是……你别猴急啊，我等得了，你也要沉得住气。”

    “我知道。”汪森点头道：“我当然是沉得住气的，只是我怕的是这么久没有见到你，你腿上又有伤，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行了行了，很快就可以了。”孟柳心轻声撒娇般道。

    谢尔音突然觉得有些反胃，转身靠着墙壁，努力将自己的气息平复了一下。

    谢与澈的表情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嘴唇越来越白，整个身子越抖越厉害。

    亲子鉴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孟柳心从很早之前就有猫腻，她从一开始嫁给谢厉，要的就只是财产，说不定谢厉还是……

    人心凉薄至此，也是谢尔音从来没有想到的。她知道孟柳心不是好人，但是面对这样一场多年来精心策划的出轨，和为了利益不惜和谢厉装了这么多年的恩爱夫妻的冲击……她除了反胃，不知道作何反应了。

    只是恶心。

    “我……”谢与澈突然动了。

    谢尔音这回已经有了准备，一把将他给扯住了，往回拖。

    “你现在过去能怎样？”她低声道。

    谢与澈笑了起来：“能怎样？我还能怎样啊……我一直都只是一枚棋子，一枚他们随意使用或者丢弃的棋子！我想问问我到底算什么？我叫了那么多年的妈，那么多年的爸，的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他们没有把话给说清楚！亲子鉴定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到底是做了手脚，还是没有做？”

    “你小声点，先冷静一下，我们回医院再说。”

    “我怎么冷静！我连自己亲生父母是谁我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到底算什么？！”

    “你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但我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谢尔音突然开口，声音冷了好几度，“有用吗？”

    三个字，准确地将谢与澈心里最崩溃的地方狠狠扎了一刀。

    他突然停止了挣扎，抬眼看了谢尔音一眼。

    谢尔音抬头和他对视着，两人的眼眶都是泛红。

    她是因为刚才突然的干呕，和莫名的情绪，但是很快就忍下去了。她不习惯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在其他人的面前，但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也很想崩溃大哭。

    谢与澈的眼眶红着，眼里还有些血丝，看起来是这几天都没有怎么睡好。

    “你做事情太冲动了，就这么冲过去，后果是什么你知道吗？汪森只会想办法继续坑钱，让他们知道了之后，还有下一步棋可以走，既然你是一枚棋子，那么他们也不会只缺你这一枚。”谢尔音冷冷道。

    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却是实话。

    谢与澈冷静了些。

    谢尔音立刻伸手将他拉着走出了巷子道：“先回去。”刚才那么大声，不知道孟柳心和汪森听见了没。

    谢与澈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被拉着往前走了。

    “等会儿进去的时候，记得管好自己的表情。”谢尔音开口道。

    谢与澈转头，“为什么？这事情……”

    “这事情和他说了，可以解决吗？”谢尔音反问道。

    谢与澈立刻就泄气了，咬牙道：“但是也不能将他蒙在鼓里……”

    “他已经被蒙在鼓里几十年了，不差这三个月。”谢尔音开口道，语气微凉。

    谢与澈想要反驳，但是找不出反驳的句子来，只是咬牙忍着，半晌，开口道：“知道了……”

    “你可以慢慢消化一下这件事。”谢尔音转头看着谢与澈依旧是红着的眼眶，知道他还没有缓过来，“我先进去？”

    谢与澈摇头道：“我想看看他……”

    谢尔音定住了脚步道：“红着眼眶进去，站在他床前深情而疑惑地看？”

    谢与澈抿唇，这才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开口道：“好吧……你先进去。”这样进去确实容易让谢厉起疑，谢厉不是什么豁达的性子，他一直都知道，对于这些事情的敏感度，也远比他们想象的要高。

    谢尔音伸手推门，将谢与澈留在了门外。

    谢厉躺在病床上，苍老的脸颊在看见谢尔音的那一刻，有了一丝舒缓。

    “来了？”谢厉试图坐直身子。

    谢尔音伸手扶了他一把。

    谢厉摇了摇头道，叹气，坐了起来。

    “正好我有件事情，需要你着手去办一下。”谢厉开口道。

    谢尔音点了点头，“什么事？”

    “起诉汪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