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一出，谢尔音就摇了摇头。

    聂流不是那种赌气的人，更不会因为谁突然做出冲动的事情。他虽然在小事上冲动，但是这种事情……应该是不会当做儿戏的吧。但是现在的情况又应该怎么解释……

    她咬了咬牙，不明白，突然回忆起昨天交错之下互相对视的那一眼。

    谢尔音将眼睛一闭，开始回忆起来。

    当时匆忙，只在看见聂流的时候想要快些离开，因为靳息尧也在场，这两个人最好是不要碰到一起，否则肯定是麻烦事情一大堆的。当时没有想太多，只是匆匆一眼，就足够烙印在记忆里了。

    着急、愤怒、关切，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无法捕捉的哀伤……只是那个眼神被她彻底忽略了。

    哀伤？聂流？

    谢尔音摇了摇头，比起相信自己在聂流的眼里捕捉到这种不着调的情绪，她更愿意相信自己是想多了，毕竟那个时候突然遭遇这些事情，终究还是处于慌乱状态的。

    不管怎么说，先问问比较好。

    她伸手拿起了手机，转头对着靳息尧道：“我出去一下。”

    靳息尧看了她一眼，立刻起身：“我和你一起。”

    谢尔音没有说话，而是抬眼看着他。

    靳息尧的嘴唇一抿，缓缓坐下来，开口道：“……注意安全。”

    庄临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停顿和滞涩，行云流水，但是明显地能够看出靳息尧的退让——毫不犹豫的退让。

    他当然知道谢尔音是要去找聂流，这事情应该不算是小事了，聂流是她看重的朋友，现在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直接漠视。

    但是她现在更需要的是和聂流独处，如果他去了，聂流非但不可能好好聊天，就算是有那个心思聊天，说真话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谢尔音点点头道：“我有分寸。”转身走了出去。

    她一出门就给聂流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被接起，谢尔音也不着急，就一遍一遍地打着，一直到第五遍，聂流的声音才终于从听筒的那一边传了过来。

    “嗯。”他开口道。

    不是“喂”，甚至不是问候也不是逃避，而是还没有等她开口问，就平平淡淡的一句“嗯”，她瞬间就明白了这个是回答了。

    她动了动嘴唇：“你现在在哪里，我过来找你聊聊。”

    聂流突然抬眼，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嘴唇也动了动。

    他想拒绝，但是本能的反应便是抗拒着自己要拒绝的话语，他自己都抵抗不了自己的心，又有谁能来帮他抵抗……

    聂流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开口应了一句：“你过来吧，我在家。”

    谢尔音立刻伸手拦了一辆车，挂了电话，报上了聂流家的地址，往那个方向驶去。

    到了之后，谢尔音下车，发现聂流的家门已经开了。

    她走了进去，四处望了一眼，看见了沙发上斜靠着的那个人，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聂流的眼神缓缓抬了起来，和她一个对视，“为什么事情来的？单纯闲聊，还是……结婚的事。”最后四个字，聂流几乎已经是笃定了，笑意中还染上了淡淡的玩笑意味，看起来依旧是十分闲散的状态。

    谢尔音转身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两个都有。”她道：“我好像很久没有和你好好聊天了。”

    “你也知道。”聂流点着头，斜着眼睛看了谢尔音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随即他坐了起来，换了一个坐着的姿势。

    谢尔音一时语噎。确实，从和靳息尧结婚了之后，很多杂乱的事情就让她没有办法分心，如果是冉心娆还好，她一直都是叽叽喳喳地在自己旁边出现的，伸伸脚她就得过去抱大腿。但是聂流不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聂流的相处已经出现了尴尬的裂痕……似乎就是从聂流知道了她和靳息尧领证的那一天吧。她一步一步陷进靳息尧的爱里，聂流就主动……一步一步……远离了她的生活。

    不是她不想，是她不能。她的敏感度只能够让自己捕捉到这些奇怪的地方，从而本能地远离。如果从一开始就有人告诉她，聂流喜欢了自己这么久，她只会离得更远，因为知道没有可能，就更加不能给他任何希望。

    “我知道。”谢尔音回了一句，转移话题：“所以你和靳瑶，是认真的吗？”

    “你和靳息尧，是认真的吗？”聂流反问。

    沉默。

    “一开始不是，我记得我有说过。”谢尔音道。

    “所以现在是了？”聂流步步紧逼。

    谢尔音没有犹豫，点了头：“现在是。”

    又是沉默。

    半晌，聂流突然轻笑了起来，耸了耸肩道：“那么祝我以后会越来越幸福吧。”

    “这不一样。”谢尔音盯着聂流的眼神道。

    聂流开口：“什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你和靳息尧之间就比较容易发生真爱，我和其他人就不行？”

    谢尔音一时间哑然。她想回答的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即使那是一句强有力的反驳，甚至带有一点自恋的色彩。

    她想说的是，自己在接触靳息尧的时候，心里没有装着别人。

    “你自己权衡吧，这些事情我没有办法替你做决定，但是我会祝福你越来越幸福。”谢尔音开口道。

    聂流点了点头，本以为这个话题就算是完了，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又猛地一愣——他为什么松了口气？不过是几个问题而已，不过是问的人是她而已……

    谢尔音没有打算结束，开口道：“但是我有个疑问。”

    “我有不回答的权力。”

    “当然，你有，但是我还是要问。”谢尔音抬眼，看着聂流。

    她黑白分明的瞳孔里，雾气渐渐散去，所有情绪从眼底涌了上来，缓缓递到了聂流的眼前。

    聂流也眯起了自己上扬的狐狸眼，看起来妖气腾腾，却又有些本能的防御。

    谢尔音知道自己如果不问，之后也不会有问的机会了，毕竟这个问题在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十分突兀。

    “我想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或者什么人，才决定结这个婚的吗？”她问了出来。

    聂流一顿，“什么原因，什么人？”

    谢尔音点头。

    “不是。”聂流开口道。

    谢尔音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两人都没有明说，但是两人都是缄默着最后一道防线。他没有打算说出自己的感情，她也就没有打算说破，虽然所有的问题都指着这个中心，但始终没有人去真正触碰到。

    “不是……”谢尔音低声念了这个回答，点头道：“那就好。”说着，她站了起来。

    聂流说不是，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只能相信。这是他想让自己看见的答案，也是她需要看见的答案。

    聂流抬头看着她。

    谢尔音刚想说出离开的话，聂流就突然再一次打断了她的动作。

    “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幸福的机会，你不要多想。”他开口，声音冷冽而清澈，带着一如既往的闲适，“不关任何人的事，我有为自己做的所有事情承担后果的准备。”

    谢尔音点头，最后看了他一眼道：“我先走了。”

    聂流抿唇，半晌道：“来都来了，不吃个饭？”

    “他们还在等我回去。”谢尔音道。

    两个人独处已经让她心里有些不适了，再延长一些时间，她恐怕只会看出更多的端倪。

    聂流点头，似乎也了然其中的原因。他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和谢尔音之间的关系，如果不是恋人，那也……不可能是朋友了。那种无话不谈的关系，不适合他们两个之间的相处模式。

    如果要亲密无间，就只能是最亲密的关系。他做不到看着她站在一个男人身边还衷心祝福，他满脑子只会想着拆散。她也做不到站在别的男人身边，还可以接受好朋友喜欢自己，这是她最不想沾染的关系。

    简单点，都清楚的事情就不要再纠缠了。

    聂流深吸了一口气，道：“去吧。”

    谢尔音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她的脑子异常清醒。虽然得到的答案和她自己心里的答案不太相符，但是她还是满意了。

    因为聂流的状态看起来并不是自暴自弃的，她也相信他有自我恢复的能力，不会乱来。

    回到家之后，一开门，便知道靳息尧已经回来了。

    谢尔音四处一望，没有看见靳息尧的人。

    “还好吗？”颀长的身形一晃，确实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谢尔音在看见他的那一眼便笑了起来，心里突然一暖，他即使什么也没有做，都能够让自己觉得安心。

    “还好。”她道，一顿：“看起来……还好。”

    靳息尧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道：“这事情突然，但是聂流做事应该不至于没有分寸，他们应该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都是成年人了。我担心的倒不是聂流，是靳瑶，有一方是真感情，这段关系应该就谈不上平等。”

    谢尔音点了点头，“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