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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仙者餐风饮露，吸取灵气，而连月赶路，众人停歇下来。叶萤立在云渊前，对着巨大的石碑失神，缓缓抚摸石碑。

    石碑刻字呈血色，云渊二字苍凉斑驳。

    天色血红，黄沙漫漫，风沙销蚀。

    这是两次正魔大战之地，浸染万千血液，掩埋无数尸骨。

    血气弥漫，风吹不散，枉死的魂魄怨气冲天。

    众人见荒凉景色，联想过往，不禁黯然神伤。

    叶萤怔然，抚摸碑石，血字似有生命。她凝视，唇瓣缓缓开合，“云渊……”

    如故地重游，回归一般，说不出的熟悉。

    众人前往正道驻地，又行了几日，只见到漫天黄沙。周围景致乏味，众人连月赶路，都是困乏。叶萤走着，忽然蹲下，捻起一撮黄沙，“不对。”

    有人吸引过来，“怎么了？”

    叶萤低嗅手中黄沙，摇头，“云渊埋葬无数尸体，沙中多有腐气，血气。哪怕曾施法净化，也能察觉。”

    “没有味道……我们入了幻阵。”

    话音刚落，手中黄沙化为黑色尸泥，一股毒气从中窜出，偷袭而来，叶萤及时闪开，众人警戒，一同拔剑。

    幻阵消散，众人看向四周，他们置身峡谷，围满活尸，密密麻麻。一个黑衣人站在山崖上，冷然俯视他们。

    那人一身黑衣，三角眼鹰钩鼻，脸庞阴沉。

    是屠戮叶萤全村的妖人。

    叶萤死也忘不了，想冲上去，黑衣人摇动铃铛，活尸齐上，向他们攻来。

    活尸上百，混杂不少铁尸、血尸。注定是一场恶战。

    腥风血雨，随黄沙飞舞。

    众人拔剑应对，尸海翻涌，血肉纷飞。活尸扑来，有人一剑削掉它的头颅，随即数只活尸围上，将他撕成碎片，有人运起法宝护身，震飞活尸，铁尸、血尸却巍然不动，尖爪落下。更多的人勉力自保，边战边退。

    叶萤看准时机，剑尖一挑，几只活尸连成一线，穿颅杀死。连杀数只活尸，她引起赶尸人的注意。

    赶尸人炼制活尸，消耗心力，血尸更要消耗天材地宝。叶萤又杀一具血尸，赶尸人不能轻饶，摇动铃铛，尸群放弃众人，朝她攻来。

    众人眼见幻阵消失，赶尸人全心对付叶萤，机不可失，迟疑一瞬，竟重结队伍，御剑逃离。

    原地只剩叶萤。

    赶尸人挑拨，“小娃娃，你倒是敢作敢为。他们弃你而去，你不恨他们？”

    叶萤因众人涉险，众人弃她而去，无异背叛。叶萤无暇分心，赶尸人屠戮她的家园，她看着赶尸人，双眼发红。

    血丝布满眼球，恨意快溢出。

    剑光闪过，杀出一条血路，叶萤后方清出平地，赶尸人以为她要退，御使行尸封她退路。叶萤虚晃一招，意料之外，朝他疾飞而来。

    赶尸人操纵尸体，自身孱弱无能，急催铃声，叶萤随手挥剑，活尸断首。

    剑芒如青莲，闪耀华光。

    避无可避，剑刃落下。

    赶尸人闪躲不及，剑刃斩入他半个肩膀，猛力一划，鲜血喷溅，染红叶萤的脸。

    叶萤长发披散，苍白的脸上溅上血花，有种妖异的美。

    赶尸人死死盯着她的脸，叶萤眼神倔强，兽物似的凶狠。脸色苍白，眼里恨意让他熟悉，赶尸人生死关头，想起叶萤的身份。

    叶萤容貌未变，赶尸人认出，“是你……”

    “……当初不该让人救下你，拼着一死，也该杀你。”

    叶萤道：“你杀不了。”

    她满脸都是血，冷冷道：“岛主不会放过你，若不是你逃得快，早就死了。”

    赶尸人凄然一笑，“……想不到我一生为恶，大风大浪经历无数，到头来，却栽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上。”

    “你肯定想知道，那些喂了活尸的人都怎么样，对不对？”赶尸人脸色神秘，悄声道：“那个村子的人，我都没放过，收走灵魂，炼成恶灵，囚禁在束魂袋里，不生不死，不入轮回……”

    “你过来，我把束魂袋交给你，就在这里……”

    叶萤靠过去，赶尸人声音越发低弱，近身才能听清，不出所料——

    猝不及防，叶萤一剑捅进他的心脏，血喷溅出来，赶尸人手中暗凝一道光芒，暗自扬手，叶萤早就窥破。

    “你——”

    赶尸人的动作定格，愕然看向自己胸口，眼神一点点灰暗下去。血流如注，他呼吸艰难，如漏气风箱，“你以为你赢了？”

    “报仇又怎样，那些死人活不过来……我那日掳掠的孩子还活在世上，他是你的弟弟吧？我带他在身边，本想等待时机炼成血尸，没想到，半路被人夺去……”

    “他根骨清奇，是夺舍的好料子，修行之时一日千里，哪个老家伙不想要？那人夺去他，打的是相同的主意。真可怜，如今你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了……”

    赶尸人的话戳到叶萤痛处，叶萤心神大乱，猛一拔剑。剑刃离肉，鲜血狂飙，赶尸人的头垂落，没了呼吸。

    报仇的情景在脑里过了千遍，真的实施，却这么简单。

    赶尸人倒地，一条生命消散，罪恶也随之消散。

    叶萤如置身梦中，待到赶尸人的尸体冷透，她才清醒过来，不知何时已流下清泪。昔日的仇怨，村庄里七十二口人的性命，全都得到偿还。

    赶尸人怀中掉出一个布袋，叶萤颤抖着手解开系绳，束魂袋开，冤魂厉鬼得到解放，飘上半空。

    叶萤看清那些鬼魅的模样，又落下泪。

    每张面孔，都是昔日村人的模样，面孔狰狞，她却还能认出。一个个鬼影浮现空中，叶萤双手合十，诚心念祷往生咒，清净咒力随之扩散，枉死冤魂纷纷化为金光，消散天地。

    一个孱弱身影在最后出现，叶萤落泪，那是娘亲的容貌，形容枯槁，衣衫褴褛，哪怕是化成灰她也能认出来。望着娘亲，叶萤满脸是泪，跪在地上，低头痛哭。

    娘亲化为鬼魂，不认得叶萤。

    虚影在天空中一闪，随着众多身影化作金光，从此往生。

    那是她的娘亲，最亲近的人，从此以后，娘亲就真的消失了。

    叶萤知道娘亲不可能再陪伴她，可看着熟悉身影出现，想起那日娘亲的惨死，叶萤心痛如割。

    若赶尸人没出现，她们一家人就能共享天伦，她情愿什么都没有，回到最初，用一切换娘亲的生命。

    哪怕是用她的性命去换，她也愿意，只要娘亲能回来。

    叶萤跪地痛哭，泣不成声，人间至悲莫过于此。半天后，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叶萤悚然一惊，呼吸骤停，猛然急促，“奕奕！”

    声音痛苦稚嫩，呼声一遍遍在谷中回荡，“师父，不要——”

    “啊——”

    一声惨叫刺破长空。

    叶萤用最快速度，御剑赶到一处山洞。山洞深处，凄惨呼声阵阵，少年盘坐在天魎君身前，神色痛苦，幽魎君双手抵他背部，眉心飞出一团光芒，融入少年身体。

    光芒飞入，少年神色定格，呆滞如木偶。两人动作停滞，如同定身。

    光芒是幽魎君神识所化，幽魎君闯入少年识海，想要灭他意识，取而代之。叶萤上前，指尖轻点少年眉心，神识随之飞入。

    一阵痛苦呼声。

    “师父，不要……放过我，救命……”

    “救命！啊——”

    识海中，少年痛苦万状，幽魎君如同恶鬼，张开狰狞大口，从他的手臂开始吞噬，两人都是灵体，少年挣扎不已，手臂化作流光，幽魎君吸入体内。

    幽魎君再张口，噬咬少年残身。

    少年凄惨□□。

    “你真以为你是我徒弟，不过是我养来夺舍的工具。”

    “多亏你为我掠夺少女，助我压制伤势，也多亏你这些日子尽心照顾，全不设防，我才轻易得手。你替我做这么多事，我不好好吞吃了你，怎么报答？”

    少年感念幽魎君救命之恩，为虎作伥，尽力侍奉，没想到……

    都是认贼作父。

    少年痛恨自己无知，悔恨的泪水落下，“你这个魔头——”

    幽魎君大口再落，撕扯他大腿，少年嘶吼，“我瞎了眼睛，认贼作父，你作恶多端，以后一定不得好死！”

    少年叫骂，心中除了不甘，更多是心痛。他亲人亡故，幽魎君救他，教他修行，他将幽魎君看作师长，甘愿替他做事，逃亡路上百般照顾。没想到幽魎君恩将仇报，要夺舍他。

    幽魎君撕扯少年大腿，痛苦加深，少年不受控制的叫出声，眼前模糊。

    一道身影飞来，手掌一扬，一道气劲朝幽魎君轰来，重重击飞，幽魎君倒地不起。少年目光模糊，仰头看向那人。

    那人脸色苍白，泪痕未干，站在自己身前，眼里似有千言万语，悲伤和喜悦都要溢出，“奕奕，我终于找到你……”

    这人出现的突然，像极他记忆里的一个人影，少年恍惚，“……姐姐？”

    叶萤没有易容，他看清她的样子，“姐姐！”

    叶萤搀他坐在一旁，少年身受重创，叶萤手心泛起白光，白光融入少年伤口，为他治疗。

    安置好少年，叶萤看向幽魎君，手中凝出一柄利剑，利剑飞出，削落幽魎君双足。

    幽魎君痛嘶一声，颤声道：“你这贱婢……”

    灵体受伤，痛楚更甚。叶萤道：“这一剑，那些少女的性命要你偿还。”

    幽魎君犯下恶业无数，叶萤要他悉数偿还，又一剑斩落，幽魎君断去双手，身形委顿，灵体暗淡，“这一剑，云渊惨亡的仙渺弟子要你偿还。”

    “你……你这毒妇，我要将你剥皮抽筋……”

    叶萤道：“像你这样的人，不该活在世上。”

    叶萤长剑霍然贯入幽魎君心口，华光一现，照亮四周，幽魎君灵体脆弱，不堪重击，惨叫一声，化为光点。

    识海之中无声无息，顷刻之间，光点烟消云散，幽魎君再无痕迹。

    叶萤看向少年，神色柔和。少年灵体受伤，她上前，为少年治疗。

    幽魎君吞去少年一臂，少年神识受创，日后要好好调养。

    久别重逢，少年喉咙发涩，艰难看叶萤，叶萤衣着未变，他想到那日山洞献祭的少女，猜到叶萤易容。想到叶萤孤身刺杀天魎君，愧疚自己无意伤她。

    又敬又愧，化为无言。

    “姐姐，都是我……”

    叶萤轻轻拍着他的背，“奕奕，没事了……”

    “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没事了。”

    久违的亲情，少年喉头一哽，就要落泪。

    少年痛哭，像要把流离时日的恐惧、委屈都哭出来。叶萤话语轻柔，轻轻抚摸他的背，温柔至极，能包容一切。

    “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少年哽咽，大口大口地喘气，叶萤指尖点他眉心。

    少年神识归位，叶萤离体，回到自己肉身。

    山洞中，姐弟重逢。少年身影和牵她衣角的男童重合，叶萤不厌其烦，一遍遍温声安慰，抚平他的悲伤。

    叶萤牵着少年出去，温暖的阳光洒落，映在两人的脸上，像是洒下希望之光。

    叶萤望着阳光，心上温暖，都是奕奕。

    她忘了相思蛊，也忘了快到来的剧痛，只要奕奕好好的，她就好了。

    云渊风沙弥漫，怨气重重。两次正魔大战，魔气残余无数，至夜晚发作，化为阴风蚀骨，魔怪浮游。傍晚，两人赶至正道驻地，正要进入，掌事出来。

    掌事打量两人，叶萤修行仙渺正宗，气息纯净，而少年跟随幽魎君修行，气息驳杂，隐隐发散，让人难受。

    掌事皱眉，少年抬脚，他挡住少年的路，“来路不明之人，不可进入。”

    叶萤已替少年遮掩魔气。少年学习魔功，时日尚浅，又加上叶萤帮助，魔气难以察觉。

    但掌事敏锐，生出疑惑。

    少年见掌事难以说服，心生犹豫，害怕拖累叶萤，打算退下。

    叶萤抢先一步，挡在他身前。

    “他并非来路不明。”

    掌事皱眉，却说不出少年异样，叶萤不卑不亢，“他是仙渺门下新进弟子，你不可阻拦。”

    “我随岛主而来，途中失散，来此找寻我家岛主，还望你通禀一声，让我进去。”

    叶萤凝气于指，仙渺临海，功法也偏向水系，淡淡水汽弥漫，她修行仙渺功法无疑。

    叶萤与曲攸宁气息相通，清圣纯净，一身白裙，纤弱秀丽，恰与曲攸宁白衣相配。掌事猜她与曲攸宁关系匪浅，不敢阻拦。

    叶萤牵着少年，迈过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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