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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出许府，许朝暮就往嘴里塞了颗药丸。

    那药丸极小，在舌尖化开时，苦涩顺着口腔刹那间蔓延开来，令人满心满肺地冒苦水。

    许朝暮慢慢感受着深入骨髓的苦涩——这是黎湛带给她的。

    黎湛宠她护她十余年，可也正是他，不顾一切地将她拖入了暗无天日的深渊。

    咽下最后一口苦水，许朝暮拔腿往珩王府跑。

    黎珩去别苑拜访梁睿宸了，只有云锦书在后院教云曦弹琴。

    小曦儿一看见许朝暮，立刻把琴推到一边，跑过来抱住许朝暮的腰撒娇。

    “姑姑来啦！姑姑来啦！曦儿好想姑姑呀，姑姑有没有想曦儿？”

    许朝暮拍了拍小曦儿的脑袋瓜，捏捏她嫩嫩的脸颊，笑道：“想呀，姑姑每天都好想好想小曦儿的。”

    云锦书拨弄了几下琴弦，笑道：“好不容易让这丫头坐下，不到半个时辰，你就来了，这下好，今日又不必学琴了。”

    许朝暮娇笑：“大嫂，我想吃你煮的人参鸡汤面，就来了。”

    “你呀！”云锦书横她一眼，“你先带曦儿玩吧，我这就去给你做吃的。”

    许朝暮笑看着云锦书的背影，再一次感慨：“曦儿，你说为什么当年你爹不把我领回家来养？”

    “啊？”小曦儿瞪大眼睛，傻乎乎的模样格外讨人喜爱。

    许朝暮连连叹气，栽着脑袋直撇嘴：“要是当年大哥把我领家去养，那该多好啊！”

    “曦儿也想姑姑住在家里，姑姑，您别走了，就在家里住下，好不好？”小家伙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瞅着许朝暮。

    以往黎湛一出征，许朝暮就跑珩王府来，一住起码十天半个月，天天领着云锦书的三个孩子疯玩，孩子们都很喜欢她。

    “你七皇爷在家呢，我出不来。”许朝暮郁闷不已。

    “七皇爷好凶的，曦儿很怕他。”小曦儿讪讪的，抓紧了许朝暮的手，小心翼翼地探着脑袋张望，生怕黎湛突然从角落里冒出来吓她个魂不附体。

    “我也很怕他。”许朝暮无奈地摊了摊手，在琴桌前坐下，没头没脑地拨了两下。

    她打小儿懒散，琴棋书画一样都懒得学，除了被黎湛抓去练武，其他的都是能躲则躲。

    小曦儿娇笑道：“姑姑您弹错了，不是那样弹的，娘说了，要这样才对。”说着有模有样地拨了几下琴弦。

    许朝暮淡淡地笑看着她，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年幼时候的自己。

    六岁之前，她有爹宠娘爱哥哥疼，简直就是泡在蜜罐子里的。

    后来她一夜之间失去双亲，被黎湛带入宫中，从此与他开始了一段无解的纠葛。

    黎湛啊黎湛，他在她生命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他疼她、宠她、护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满宫里的皇子公主，谁都不敢跟她作对，但凡是敢跟她打架的，没一个不被黎湛修理的。

    他一手将她宠成东黎一霸。

    可也是他，亲手将他们的关系从单纯变得复杂。

    昨夜那场荒唐的成亲，断断续续地涌入脑海。

    他为她披上嫁衣，为她戴上凤冠，再亲手一样一样脱去。

    许朝暮甚至能清晰地回想起，他每一次呼吸的温度，那么热，热得人心都颤了。

    ……

    “姑姑，姑姑，您想什么呢？”被冷落的云曦不乐意了，撅着小嘴委屈兮兮地晃她的手臂。

    许朝暮恍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咧了咧嘴：“没，没想什么。”

    “姑姑，您的脸好红呀，像一个熟透的柿子。”小家伙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用两只冰凉的小手捧着许朝暮的脸颊，“哎呀，好暖和呀！”

    许朝暮被激得打了个哆嗦，慌乱地拂开云曦的手，捧着自己的脸颊。

    果然很烫。

    就像黎湛的体温，灼得人心慌意乱。

    呸呸呸，她在想什么啊！

    许朝暮连连摇头，想把那些旖旎的画面晃出去，可那一幕幕却像是故意跟她作对似的，不停地在脑海里回荡。

    许朝暮深呼吸好几下，咬着嘴唇，毫无章法地拨动琴弦。

    一时间，琴声缭乱，噪音刺得人耳朵疼。

    云曦拊掌大笑：“哈哈，姑姑弹琴好难听呀！姑姑根本就不会弹琴！曦儿要告诉娘，姑姑不学，曦儿也不学！”

    云锦书提着食盒袅袅而来，一见许朝暮正在乱弹琴，顿时气笑了。

    “朝暮，那可是前朝名琴，你大哥千辛万苦寻来的，你这么糟蹋，不怕他知道了数落你吗？”

    许朝暮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迎上前去帮她提食盒。

    三碗面，两碟小菜，一壶温酒。

    娘儿仨吃得津津有味，刚吃完，黎珩回来了。

    “朝暮来啦！”黎珩见她吃得满嘴油光，宠溺地笑了，顺手将帕子递了过去，“把嘴擦擦。”

    许朝暮没接帕子，扯过黎珩的袖子，往嘴上抹了两下，嘿嘿笑道：“擦干净了没？”

    黎珩哑口无言，横她一眼，嗔笑道：“你呀！你就调皮吧！”

    云锦书歪着脑袋笑看着她，越看越觉得这孩子真真是令人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就想宠她。

    黎珩递了个眼神，云锦书领着云曦下去了。

    “朝暮，再有不到两个月就该过年了，西梁公主和亲一事，年前还来得及办妥吗？”黎珩有些不放心。

    “西梁公主能在年前嫁过来最好，以免夜长梦多。但若当真来不及，那也不要紧，反正只要西梁皇帝允婚，保住芳华不外嫁，皇后娘娘那边，咱们就算是可以交差了。”

    许朝暮倒不如何着急，反正她的初衷只是保住芳华，要是能趁机搞定黎琮，那再好不过了。即便是收拾不了黎琮，她原本的目的达到，那也是好事一桩。

    黎珩点了点头，轻吁了口气：“西梁皇帝许婚，应当没什么问题。即便年前赶不及和亲，年后也无妨。我只怕西梁国书来到，这事儿就瞒不住了，到时候恐怕十一未必会愿意娶公主。”

    “他若是愿意，那自然是好的，可他若是不愿意，那就更好了。”许朝暮眉头一挑，意味深长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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