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作品:《醉后不知天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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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让我来做,我会的,哥哥先去忙自己的。”清洗好的竹笋刚入盆,肖菡就先一去抱去了厨房。

    傅宁甩了甩手上的水,他想,肖菡现在怕是还没那灶台高吧,白启估摸着还没起呢,真是人小鬼大。

    肖菡的动作还挺快,傅宁跨进门槛的时候,小灶里的火已经燃起来了,铁锅里添了水。

    此灶台是两口铁锅前后共用一个烧火的炕。肖菡稳了火势之后,自己拿了个橙站在上面,将竹笋先倒进里面的那口锅浸了一下水,此时水还来烧烫,可以入手。挑起一根,掐成数段又放进外锅,真正蒸煮入口的地方,动作还有模有样。

    即便如此,傅宁上前还是将肖菡的小身板拦腰抱了下来。

    “哥哥!”肖菡有些不甘,她是真想替傅宁分担。况且她现在要做的她以前也没少做。以前,她还有个名义上的姐姐和父亲,那是她母亲的正夫和长女。母亲很爱他们,而我和父亲就是哽在他们一家人中间的一根刺。所以母亲待我们父女的态度很是冷淡,下人见风使舵,时不时的就冬天缺衣夏天少食。所以他们只好自已动手,在小院里弄了些易长易活的小菜,自己起灶开火,日子过的艰辛。小院中还有一池新活的荷塘,到时候也能摘些荷藕莲子。肖菡的名子是肖父取的,菡也是因此有感而来。至于为什么她同母异父的姐姐取名崔荷,与她略雷同,可能只是巧合。

    傅宁将她抱下来在身边放正,白暂修长的手指在水中浮沉清洗之后,才接起了肖菡刚才的活。

    “你还小,做不来这些。”

    “我可以。”肖菡小声反驳,“以前,阿父身体不好,时常咳得下不来床,阿母忙得很,顾不上我们,上上下下的熬药煮粥都是我操弄的。”那时她阿母正忙着讨她正夫郎的关心。哦不,她忘了,在那个家从头至尾被承认的夫郎就只是那一个人而以。哼!她母亲倒是痴情。

    其实想想,她对崔家对崔母并不是特别特仇恨,她只是有些怨有些不甘。她阿父虽是疾病死的,但走的并不那么痛苦。肖父一离手,她便再没理由待在那里。

    “让我来吧,我想做点事,我不想自己的存在没有任意义。”肖菡扯着他的衣袖看着他。

    傅宁的手顿了顿,道:“火小了。”

    肖菡欣喜地扑在灶火前。傅宁侧首看着她熟练的折技加火的小小身影,垂眸不语。

    这孩子……是个富贵人不是个富贵命,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可跟着他……也不是什么好去处。罢了,将来就替她谋个贤惠的夫郎吧,过些平常人家的平静生活。

    其实别看傅宁对肖菡理直气壮的,他拔弄下锅的动作还真不如小肖菡的熟捻,有时手还会碰到滚烫的铁锅壁,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其实这还真不能怪他,他虽是男儿,但姥姥还真没让他做过厨房里的事,傅宁纯粹只是见过猪跑。所以厨房他还勉强能驾驭。

    肖菡忍不住捂着嘴咯咯笑了:“哥哥,以后饭我来做吧。”

    “不行!”语气不容置疑,“等你大些再说。”

    此时他已经忘了自己也还没及笄的事实,其实他也只比肖菡大几岁而以。

    “我已经九岁了。”小肖菡嘟哝地又往灶里的火焰上加了根干枯的烧火棍,火势噼啪一声炸了个火星。

    傅宁有点吃惊,他没想到女孩这么瘦小的身板已给九岁了,这完全是五六岁的样子啊,看来,要想办法给她补补了。

    这次的早饭还是菇筝羹,还是只能囫囵吞个饱。没办法,资源有限。吃完了饭,傅宁还有很多事要做,院中的竹篾得编圆筛子,晒药材用的。这只是装备,他还要赶时间上山采药,这才是主题。没办法,饭桌上的残局只能教给肖菡了。

    肖菡也要快些收拾完去白家,白婶走镖不常在家,她在家,肖菡就要跟着她学本事,先扎马步,再学弓射马术,最后是武功招示。

    肖菡利落地收拾完,傅宁还在院中编着,他的双手手掌都缠了一层布,竹篾边缘锋利,这么做也是避免更多伤害。

    “我先走了……”肖菡走到小院告知傅宁。

    “嗯,快去吧,好好学,这也是你的福气。”傅宁低头掰着竹篾,似是又想起什么,抬起头来叮嘱她道,“晚上要是你先回来就待在家里,不要乱跑。”

    “好!”肖菡弯了眉眼,这是家人的感觉。

    山路危险,不好走,他走了很远,沉甸甸地背了一背篓,天快黑了才回去。走进小院,蓦然看见在他编织的晒子上晒了几筛满满的东西,走近一看主要是竹笋菇子和木耳,分门别类,有模有样。

    厨房里在灶火光和声音,傅宁放下有些沉重你背篓走进厨房,果然见肖菡在里倒腾,如先前所见,她站在木橙上,手中掐着洗净的竹筝。

    傅宁没说什么,只是重复了之前的动作,轻身上前将她拦腰抱了下来,肖菡自觉跑去添火。

    傅宁晓得他做出来的东西可能不如肖菡好,但他相信后天努力熟能生巧。况且这不是一个女孩子该做的事,被人看见,会取笑。

    傅宁弄完手上的,又去摆弄药篓,里面有几味药草是他专门去寻采的,都是用来补身体的。这药是熬给肖菡的,中药都有些苦涩,但傅宁有自己的小法子。他加了一些别的东西,不仅不影响它本身的药性,喝完后齿颊留香。

    此后的每天,傅宁都会给肖菡饭后熬这碗汤药,肖菡的身体经过调理也确实壮实不少,人也极少生病。直到后来肖菡跟随白婶走镖才不得不终止。

    两人辛苦了小半个月终于有了收获,药材晒了不少,还有额外多了笋干、菇干之类的,这是肖菡的幸苦。他们要带着这些出村去镇上卖。

    傅宁一个未出阁的男子这样抛头露面多少有些不合适,容易遭人议论,况且还带着半大的孩子,就更容易遭人闲话了,这半大的孩子就是肖菡。

    药材可以找医馆一次性出售,只要价钱合适在哪里都好卖,但筝干之类的却不好处理,只能叫卖。镇里人多,这些干货在这里倒也有些稀罕,生意不错,不多时便卖了个底到天,赚了不少,加上卖药材的钱,可以添置很多东西。

    他们所在的镇在偏远地方,镇上往来行人形形色色,鱼龙混杂,也有些地痞闲人,傅宁的好相貌在阳光下吸引着他们,但因是还在艳阳高照的白天,往来行人不止,他们还不敢。傅宁有察觉,肖菡不动声色地站在他前面。即便她个头小,什么也挡不了。

    傅宁有些触动,她这是在……保护我?

    “不需理会,此地虽偏僻,但也有巡检队巡检。他们不敢。”傅宁抬手向下从后面轻拍她肩,安抚她,他注意到她布衣的肩袖上破了两个指头大小的洞,“早些收拾这里,然后去买东西,早些回去。”

    买了些米粮油盐,他们还买了些丝线,家里有架老旧的织布机,还能用,他想给肖菡做两件衣服。钱袋是傅宁保管,购置这些东西,手头还有余。傅宁一手拿着东西一手牵着肖菡走在返程的街道上,漫步闲走。愉悦的心情都漾在两人弯起的眉眼上。

    夕阳余辉下,朗朗读书声遥遥传来。两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被吸引。在斜对街的小巷子里有一家私塾,私塾不大,孩子不多,三三两两不超过十个,衣着光鲜,都是富家女。肖菡的神情有些艳羡,她没上过私塾,没摸过书本。家族不太重视她的存在,如果她没有离家出走,或许再过个两三年,崔母就能想起这件事。傅宁的目光游到肖菡的脸上,若有所思。

    肖菡回过神来,她扯了扯傅宁的衣袖,冲他扯了个笑脸,示意他们该走了,神情有掩饰不住的落寞。

    傅宁看着她没动:“菡想上私塾?”

    肖菡低着头逃避他的目光:“不想。”

    这是这附近唯一一家私塾,这附近都很偏僻,人量不多,民风淳朴,有点穷困,读不起书上不起私塾。能识字的真是少之又少。傅宁身为男子,能识诗书懂医理,也是天大的造化。

    肖菡不是不想,这样的私塾连白启都上不起,她又怎么敢奢望。

    傅宁放下手中的东西蹲下身子平视她:“真的不想?”

    “不想。”这不可能,她也不想给傅宁带上一些心理负担,“天快黑了,我们快回去吧。”

    傅宁没动,他直视着肖菡的眼睛,肖菡的目光有躲闪。

    他叹了口气,修长手指探向她的额:“我没办法,私塾是让你上不起,可你既然跟了我,我就有责任。”

    肖菡抬头直视他:“这不是你的责任,我……”

    “若是不上私塾也能读书识字,你可愿意?”

    她定定地看着他,说不出来话,肖菡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的哥哥是识诗书的。

    “只是识几个字,看得懂几篇文章,进不了童子试乡试,以后也考不了官,我的学识有限,你可愿意让我来教?”

    “真的吗?”肖菡激动地扑抱着傅宁,小脑袋钻进他的颈窝,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气,又哭又笑地道,“谢谢哥哥,以前只有阿爹会关心我,可他去得那样早,幸运的是,我又有了哥哥。”

    傅宁半蹲着差点摔下去,他稳住了身形一只手半搂着怀里的孩子,轻笑道:“你莫嫌弃就好。”

    私塾边上就有一家书肆,傅宁从怀里取出荷包掂了掂份量,买了纸张笔墨之后所剩无几。家里现在条件拮据,虽说笔墨纸张可以用其它的代替,此如用树枝划在地上教,但傅宁很看重这件事,觉得不能马虎。他还打算回去再辛苦些,下次再来买些书本回去,有了课本,教起来不至于太没条理。

    白田村有一条河贯穿,夕阳下水面上飘着几艘小渔船,有人网鱼。他们回去的时候,所剩无几的钱真的一个子都不剩了,他们买了一条大鱼和很多条小鱼仔,小鱼留着自己吃,大鱼是要回去给白家的,这只是他们的一点心意。

    有了米油盐,伙食有了改善,人的精神面貌也明显好了许多。只是两人依旧要不停地各地忙碌,为了生活。白天,傅宁做完两人的早饭,要去很远的地方跋涉采药,中午都未必回得来做午饭,不过早上他一般都会做得多一点,中午肖菡烧点火热一热就好。

    肖菡得了机缘,吃了早饭就跑去白家院子找白婶,白婶一家生活得都很有规律,他们一般都起得很早,肖菡去的时候,白婶在院中舞刀,白叔在一角小栅栏里悠闲地撒食喂鸡,肖菡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叫白启起床,白家也就她没起了。白家还有一个年长者,是白婶的老父,连他都悠闲地坐在院子里赏朝阳了。他们全家似乎都有些过于惯溺着这小白启。不过白婶教她们的时候是一样的教,不分亲远,肖菡恭敬地喊她一声师父,白婶在传授的时候,白起也跟她一样的叫法。

    时间有限她只学上半天,下午她还要采菇子,有的用来吃,有的拿去晾晒存储换钱。傅宁阻止过,希望她好好学,能学一身本事,将来也好成家立业娶个漂亮夫郎,不要辜负。但她一意孤行,两人又并不存在真正的血缘关系,他又不好太过管教她,只好这样过了。

    夜晚烛火悠悠,肖菡在傅宁的房里练字,傅宁在织布。此时他们已经分房睡了。织布机就放在傅宁的房中,方便他劳作,现在这也是他们的生活的来源之一。

    织布的梭子在丝线间来去地勤,旁边端正执笔的肖菡学得认真。

    春夏悄然轮换,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一起生活了两三年,肖菡长得快,额头已经冲到傅宁的肩了,反观傅宁,与初见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是那头浓厚的长发有些灰枯,不复之前的黑柔。可能总是长时间不分昼夜的劳碌所至,毕竟要照顾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子,可不是个容易的事。

    这几年,肖菡发现了一些事,关于傅宁的。他好像特别地惊惧雷雨天。单单只下雨的时候还好,一旦打雷闪电,他的脸色就会异常的苍白,那样天他也做不了饭,他的手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他的身体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连他的心都在不停地颤抖。那样的天,他吃不下任何东西,他总将自己关在房里然后整个人死死地蒙在被子里,连带着被子都在不停地抖。

    推开门,肖菡轻轻地走过去,唤了唤他,一只手里还端了碗粥。傅宁依旧无声无息地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没有回应。屋外正天雷滚滚,是傅宁最害怕的时刻。

    肖菡有些心疼,自从认识傅宁,他带着她白手起家,日子过得再苦长,他都不会喊苦喊累。有一次在斜坡上采药不小心滚了下去,手臂上划了老长的口子,血浸透了衣袖,缝针的时候他都没喊过疼。他一惯都有把苦痛往腹里咽的习惯,任何负面的东西他都不会在人前表露,尤其是在她面前。

    可想而知,他对雷雨的恐惧有多深刻,就好像要雷殛是他的灵魂。她试图拉址,想将傅宁从被中拽出来,但对方只会蜷缩得更紧,抖得更厉害。她怕伤到他,不敢太用力,只能连人带被子一起搂到怀里,安抚他,直到雷雨过去。有时候她会不吃不喝守傅宁一天一夜。

    肖菡抱着他,隔着破子她能感受到傅宁每一次的深深呼吸,这是傅宁唯一软弱的时候,像个普通的男孩一样。这种守护,让里外两人的心里都起了一些异样。

    还有就是傅宁的月事,这也是让肖菡忧心的事。哥哥每月来一次都好像在生一场大病一样,身体极度地虚软无力。她想带哥哥去看看医师,但他总是推搪,眼神游移飘忽,想在逃避什么。她总觉得在他的哥哥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在遇到她之前。

    这几年一有时间肖菡就跟着白婶学本事,肖菡天赋异禀,进步很快,人也勤奋,早早就超越了白启。白启倒是毫不在意,她两手一摊说她志不在此。白婶也不藏私,作为交换,傅宁也教她识字,和肖菡一起。对于诗书,她的兴趣显然浓厚许多,也不再偷奸耍滑,难道有几分认真。

    傅宁聪慧,他虽没上过私塾,但后天努力勤奋之下也学有小成,引经据典口到擒来,若不是男子之身,在村里当个启蒙先生倒也是无可厚非的。然而这种福利只有肖菡和白启两人能享了。

    不像面对白婶,肖菡学得认真但没那么正式,没有叫师傅或先生之类的敬称,依旧“哥哥”“哥哥”的唤。白启跟着她也哥哥长哥哥短的叫得甚欢。私下里跟肖菡打闹,她也总咱哥哥咱哥哥的。

    奇怪的是,不知从何时起,肖菡倒开始介意了。每次白启这么说,她都会反驳,说“他是我哥哥”“我一个人的哥哥”之类的。而白启就好像找到某种乐趣一样,依旧死性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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