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了，学生们都回家了。又下了一场雪，校园里静悄悄的。

    张兰本打算备几天课再回家，可是嫂嫂打来电话说，只剩十天就过年了，妈妈催她回来办年货，准备今年全家好好过一个年。张兰想想也对，自己工作一年多了，理应孝敬妈妈了。于是她抽空到清明和文刚等几个学生家看了看，就准备回家了。

    文刚的姐夫在修路中挣了点钱，心情很好，打算把文刚母子三人接到他家去过年。清明家也是一团和乐，听清明妈妈说，过年要给清明兄妹做一身新衣服。

    张兰听了很高兴，临走时，把清明拉到一边，递给他三十元钱，悄声说：“抽空给文刚兄妹买些布，请人做身新衣服。”

    清明点点头问：“老师，我们假期里把作业做完后怎么办？”

    张兰想了想说：“我们好长时间没做课外题了。这样吧，我回明光市以后找找看，看能否找到一些习题，到时我给你们送来。”

    清明连忙说：“我来取吧。您把地址留给我，我在年后正月初七找您怎么样？”

    张兰点点头，“好的，就这样吧。”两人商量定，张兰就回家了。

    正月初七这一天，天还没有亮就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雪很大，人们怕冷，也因为正过年，都缩在家里很少出来。街上冷冷清清的，直到九点钟，天才大亮起来，却还是灰蒙蒙地飘着雪花。

    这时的清明已经走在明光市内了，他边冒着雪向前走着，边好奇地观看着街道两旁的景物：单位这么多，楼房真高啊！

    路边有几个人在扫雪，一些孩子在放鞭炮，他不由想：城市的雪景也不错，和乡村比别有一番风味。

    明光市市区呈平行四边形。条条大道纵横交错，市中心高楼林立，生意兴隆。北面有市政府、全市最大的图书馆、市文化中心等，东北角有绿荫公园，旁有通向无山县的公共汽车站。西边有影剧院、商贸有限公司。继续向西有明光市重点中学，西北角靠郊区有明光市科研中心，单位很多，如省陆军医院等。医院西边有平台公园，张兰家在平台公园西南的一座四层家属楼上。西南角修有飞机场，这已经在郊区了。

    市南面有街心公园，公园南是省高等师范专科学校、省政府、几个大学，东面主要为商业区，娱乐设施、星级饭店很多，也有几个大学分校等。明光市东北角的公共汽车站是无山县通到明光市公路的终点站。

    清明从车站到张兰家，也就算穿过明光市整个东北——西南走向的对角线。坐在市内公交车上，眼前的景物一闪而过，加上下着雪，清明来不及细看，只能记住所经过的单位的名称。在陆军医院门前的站点下了车，他步行向张兰家走去。

    平台公园门口有几个老人在打太极拳，鼻子里冒着热气，上面却结了一层冰。清明感到稀奇：这些老人好闲在！有几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姑娘说笑着向平台公园走去，说是“去照雪景”。这个提议让清明心里一动，他把身上的挎包向后一推，盯着那几个姑娘的背影看起来……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面前一晃不见了。他有些奇怪，连忙向远去的身影看过去。只见一个高壮的男人低着头快步走在前面，脚步几乎飞了起来。他下身穿着喇叭裤，上身着件灰色呢大衣，脚上的黑皮鞋明光耀眼。他头上没戴帽子，脖子上围着一条厚围巾，胳膊弯里不知夹着什么东西。

    这是谁呢？怎么这么眼熟？清明边返身向回走边思索着。突然，他猛一转身盯着那人消失的地方怔看起来：白文辉……

    张兰正和哥哥在客厅里包饺子，妈妈和嫂嫂在厨房里忙碌着。突然听到小红奶声奶气地叫道：“姑姑，有位大哥哥找你。”

    张兰连忙站起来，嫂嫂也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兰兰，该不是清明来了？”清明要来的事，张兰已经告诉给家里人了。

    张兰点点头，去开门。门打开了，果然清明微笑着站在门口，一手拉着一个孩子。

    张兰不由笑起来，拍着手叫道：“妈妈，你们快来看。”

    屋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跑出来看，一见这景象都笑起来。

    张兰得意地说：“瞧我的学生不错吧？刚来不到两分钟，就和妈妈的第三代打成一片了。”说得大家又笑起来。

    嫂嫂接过清明的挎包，笑道：“兰兰，快让客人进屋呀。”

    两个孩子看来了客人，也不放鞭炮了，跟着大人走进来，要清明和他们玩。小兵端来糖果递给清明。小红爬到清明膝头上，要他亲自己一下。妈妈和嫂嫂忙去煮饺子，哥哥去倒茶。

    张兰乘机教育两个孩子：“小兵乖，知道给叔叔端糖果。小红不害臊，怎么硬让人家亲呢？你该问问叔叔愿不愿意亲你呀。”

    屋里人都笑起来。原来张兰认为孩子要从小教育有礼貌，她对两个孩子说，谁在客人面前懂礼貌，客人就喜欢亲谁。由此，小兵从“礼貌”上着想，小红从“亲”上着想，步调就不一致了。

    清明抱着小红不好意思地亲了她一下。

    张兰说：“清明，你把小兵也亲一下吧，你看他都快哭了。”

    还没等清明转身，小兵把头一扬，不屑地瞟了小红一眼跑了。大家又笑起来。

    张兰问清明：“你怎么这么快就和他们混熟了？”

    清明笑着说：“我来的时候问您在家没有，他们不理我，我就告诉他们：刚在我在路上，看见一个小孩放鞭炮，把一只大白鹅从三楼炸到了二楼，他们就和我搭上话了。”

    张兰笑得抹眼泪，称赞道：“清明，你说话很幽默，思维也奇特，讲的故事出人意料却又符合情理，难怪两个孩子信以为真了。”她拿过清明的挎包说：“你把作业拿来了吗？让我看看。”

    不等清明答话，她已经打开挎包，突然叫了一声：“哟,你拿的什么呀？妈妈，你们快来看，清明拿的好东西。”大家又都跑来看。

    张兰找了张报纸铺在桌上，把包里的东西倒在上面，很快倒了一大堆，原来是各种油炸食品，花样很多，做工精巧细致，也不知怎么做的。

    清明解释说：“过年了，乡下没什么东西送给孩子，我妈说拿几个花样让大家尝个新鲜。”

    这对张兰一家人来说的确是个新鲜物。两个孩子吵着要吃，嫂嫂嗔道：“不行，我要留着等来了客人给他们看呢。”

    张兰给了孩子一把，钦佩地说：“大婶有这么好的手艺，我以后要学过来，换回清明拜我为师的情。”一句话说得大家又笑起来。

    张妈妈说：“兰兰，让清明吃饭吧。”大家这才说笑着走向饭桌。

    吃饭中间，张兰的哥哥和清明谈得火热。他们都喜欢电器，说起来津津有味，让别人插不上话。

    张兰警告说：“哥哥，清明可是我的客人啊。”

    哥哥不假思索地说：“他是我的同行。”

    两个孩子也来凑热闹。小兵嚷道：“叔叔可是我的朋友啊。”大家都夸小兵说话有水平。

    小红不高兴了，嘟嘟囔囔地说：“他可亲我没亲你啊！”大家“轰”地都笑了。

    嫂嫂笑得饭呛住了，咳嗽着半天才喘过气来，嗔怪地说：“都怪兰兰，只会耍嘴皮子，让两个孩子都学油了。”她转向清明说：“清明，你要好好学习，我看你挺有能力的，将来一定有出息，千万不能辜负我们的期望啊。”

    哥哥看了清明一眼说：“你考上大学，我供你。”

    清明看着这一家人和睦的情形，心里不禁感叹：多好的家庭！也只有这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张兰这样善良的老师。其实也可以这样说：只有像张兰这样善良的人，才能组成这样幸福的家庭。人是能动的，不论怎样的结果，都在于创造者本身。

    吃过饭，哥哥拿出相机说：“今天太高兴了，我们到平台公园照几张雪景吧。”

    大家都赞成。清明不禁想起他来时那几位姑娘的谈话。他看看自己，暗暗庆幸：家里得知他今天要来张兰家，早在年前就给他做了一身蓝色制服，今天正好派上用场。他脚上的黑棉鞋还是半新的呢。

    正想着，张兰心细，发现清明穿着棉布鞋，害怕它们被雪水濡湿，连忙找出哥哥的一双黑棉皮鞋让清明换上。张妈妈说她还要擀细长面，就不去了，让孩子们去玩。大家答应着，一起出发了。

    平台公园在白雪的覆盖下像一只酣睡的大熊猫，臃笨而可爱。他们在假山、树林、纪念碑等面前都照了相。

    张兰说：“清明，来，我俩照几张，我和我的学生还没照过相呢。等你们毕业时，我让哥哥到学校给我们多照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清明多想和张兰单独照几张相啊。可是心里有那么多的羁绊，使他难以开口。现在见张兰提出来，他欣喜万分，心里却也有些内疚，觉得自己和老师想得不一样，有些卑鄙呢！

    下午，他俩找到吴刚，三人一起到书店看了一些新来的复习书籍和资料。

    冬天日短，天很快就黑了。张兰说：“清明，今天晚上你住在我家吧，明天我带你到明光市重点中学几个老师家里看看，他们也许有学习资料。”清明答应着，和张兰吴刚一起走出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