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录取榜终于出来了。果然不出张兰所料，丰满中学这次考上县中学和明光市内各所学校的人共有五十一名，加上丰满中学本校，毕业生几乎全走光了。刘剑、王云丽、徐文刚和何清纹等八、九个优秀生考进了明光市重点中学，清明的成绩遥遥领先。

    和往年一样，这次全市统一出题，只是根据各校的差异划分出不同的分数线。考查的功课共六门，总分为六百分。清明的成绩达到五百八十三分，为明光市第一名，高出第二名整整四十分。

    消息传遍后，人们纷纷登门拜访，报社、电视台，市、县教育局都派人来采访和慰问张兰和清明。张兰联想起自己的遭遇，感到可悲而可笑。清明却来者不拒，说他要利用假期的时间好好和这些人打打交道，看看他们和常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他很健谈，以他旺盛的精力纵古论今，向主管部门来人反映当地的困难和教育的艰辛，向报社、电视台的人大肆吹捧张兰。张兰嗔怪了他几次，他说这有什么，利用舆论的力量给某些人造成精神压力，让他们不要太欺负人。张兰明白他指的是谁，只能不吭声。他还说，我们也要学会保护自己，再不能像原来那样被人欺负了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总之，张兰拿他没办法。

    这期间，梁永效、刘丽玲他们都来看望张兰。梁永效口气遗憾地对张兰说：“唉，作为你们共同的朋友，我为吴刚惋惜呢。他现在很惨呢。你和清明的事迹在报纸、电视上宣传以后，社会上毕竟有正义力量，许多人都对他侧目而视呢，让他很痛苦。当然，我看见追求他的姑娘也很多，就是没有一个能中他的意。有些人一见面，就和他谈吃谈穿谈家具。”

    张兰笑起来，淡淡地说：“这有什么？民以食为天嘛。”

    梁永效也笑了，接着说，“有些人虽然是大学生，文化层次也不低，可她们看中的是吴刚的家庭，不是他本人。我最近又找吴刚谈过几次，看他能不能和你重归旧好。他没有表态，我看有默认之意。他现在成熟多了。”

    张兰听着，又淡淡地笑了：“小梁，你真是好心，应了那句古话——为朋友两肋插刀。可是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我真的成了那种没有思想、没有自主意识、任人挑来拣去的布娃娃了？

    他当时和我断绝关系，我确实很痛苦，在那种情况下不痛苦是假的。但是我挺过来了，也有点成熟了。爱情这东西，不能看得太轻，但也不能看得太重，倒是自尊心是人生的第一要事。我现在是宁可失掉爱情，也不失掉自尊心。不过你别误会，以为我是为了保持自尊心才不爱吴刚的。不是这样的，对吴刚的爱，已经抛到往事的垃圾桶里去了。”她温和地笑了，但梁永效可以看到她眼中有一种冷漠的神情。

    张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平静地说：“小梁，你别难过，我们是好朋友，不会因为吴刚使我们彼此不快。以后，对你，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你呢？”

    梁永效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我也是。”

    刘丽玲来的情形可就大不一样了。她一进门就嚷起来：“张兰，真有你的，短短半年的时间你就成了明光市的大名人了。”

    张兰微笑着说：“可不都是因为好事才出名的。”

    刘丽玲笑起来：“过去的事别提它了，让它死了变臭吧。哎，我问你，有男朋友了吗？”

    张兰笑起来：“这话只有刘丽玲才能问得出来，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我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别胡说，我的心早死了。”

    “你别倚老卖老了，你才几岁？‘心早死了’，那你怎么不当姑子去？”丽玲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不谈恋爱不一定非得当尼姑吧，我还要教书呢。一个姑子站在讲台上成什么样子？”

    两人想象着一个尼姑站在讲台上讲课的情形，都大笑起来。

    “应该是这样的：同学们，坐好，阿弥陀佛。今天，我们上第一课《济南的冬天》，阿弥陀佛”。刘丽玲绘声绘色地比划着尼姑讲课的滑稽相，两人都笑叉了气。

    笑完后，丽玲搂着张兰问：“我给你介绍王新民怎么样？”

    “王新民？”

    “就是照看你的那位军医呀。”

    “哦，是他。”张兰不由想起那个个子高高的，沉静、潇洒的军医。

    “怎么样？你俩配在一起简直绝了。”

    张兰笑了：“依我说，你俩才相配呢。”

    “死丫头，我跟你说正经的。他这个人脾气好，工作好，家庭好，长得也不错，而且办事干练，有儒将风度。我看呀，他尽吸收了他父母的优点：继承了他父亲的个头，诚实正直的性格，又吸收了他母亲柔和清秀的外貌。”

    “你观察得倒深透。不过我也跟你说正经的，你为什么不找他？”

    丽玲认真地说：“不行呀，我们性格不合。我的性格太热烈了，又要强，和他在一起非欺负他不可，我们不会幸福的。再说，人家并不爱我，人家爱的是你呀。”

    “何以见得？”

    “你这个傻瓜，他照顾你那么长时间，你没觉出来？”

    张兰想了想，是的，在医院里，他对待自己的态度是有点异样。女性的心理是最敏感的，她当时有点感觉，不过没放在心上。那时她连自己的死活都顾不过来，哪有功夫顾到这些？她想起他抱自己上楼时的心跳，以及他每次看自己时的眼神，心里不禁一热。她告诫自己：我不可能和他恋爱，但这件事要慎重对待，绝不能伤了他的心。

    她默默地想了一会儿，问：“丽玲，你怎么认识他的？”

    丽玲惊得叫起来：“你这个傻丫头，连这都不知道？我当然是通过他的父亲认识的呀。“

    “他父亲？”

    丽玲看她迷惑的样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吗？是王政要啊。”

    “王政要？”张兰真没想到。怪不得她第一次见到王新民时觉得面熟。她激动起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他从没告诉过你？”

    “没有。”

    “这更说明他这人不错，不以他父亲的官职炫耀，现在这样的人可不多见了。”

    张兰没做声，只默默地在地上踱着，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