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莫名跑来的叔叔

作品:《催眠师日记

    “怎么样?现在感觉还好吗?”我问张蔷。

    “嗯,挺好的。谢谢!”她很公式化地回答着我的问题。虽然她的表情并没有面对陌生人那种戒备,但也没有太过放松。毕竟,我们还不太熟悉。

    我并没有着急,开始没话找话,把话题引申到夏晓雨的身上。

    聊天,其实也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语言学家一致认为,两个陌生人之间,最快消除戒备的语言话题,就是双方都极度感兴趣的话题。

    我是个专业的催眠师。

    在面对所有需要治疗的当事人的时候,我都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去判断出对方最感兴趣的话题,借以打破彼此之间的距离感,给当事人营造一种和谐、愉悦的气氛。在此基础上,慢慢地引导当事人朝我需要的方向努力。

    “夏晓雨对你挺好的。你们是好朋友吗?”我问她。

    “晓雨?”张蔷可能是没有料到我会把话题转移到这里,微微愣了一下,才点着头,说道:“嗯,我们是好朋友。”

    我留意到一个细节。

    张蔷在说这句话时,眼神有些闪烁,而且下巴微微往脖子里面缩着,同时那右手在自己的额头前拨弄了一下刘海儿。

    从微表情上分析,她现在的这些细小的动作,是因为她现在在说谎。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微反应,但也没有太在意。

    毕竟,书上的理论知识并不一定都是完全符合实际情况的。据我推断,她的表情,应该还是对我的戒备之情所引发的连锁反应。

    (人类的微表情,正是对内心世界的非意识外在反应。

    张蔷的这些微表情,自己虽然记录在当时的日记里,但这只是我对自己记忆力的一种考验,并没有其他的深意。在记录的时候,我也没有多想。

    事实证明,我错了。)

    看到张蔷的反应,我觉得她并不想讨论夏晓雨,便重新换了一个话题,轻声地问她道:“你昨天休息好了吗?”

    她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一晚上都没有睡。”

    我这其实是明知故问。

    在警察上门告知自己的亲人发生意外又询问了半天时间以后,任何人都不会有很好的休息质量的,除了一些真正没心没肺的人以外。

    我这句话,就是要听她否定的答案。

    在听到张蔷说“没有”两个字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下一句话,等她说完话时,我就点着头,顺口接了一句:“也对,昨天发生了不少事情。你节哀呀!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嗯。”张蔷感激地答应了一声。我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她对我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

    “说来也奇怪。”也许是因为张蔷的内心对我不再有距离感吧,她的话多了起来,主动开口道:“连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叔叔。”

    “什么意思?”我并没有听懂张蔷的话。

    “我是个孤儿,父母很早就不在了。那时我已经有记忆了,但却从来没有对张文的印象。也不记得父母曾经和叔叔有过来往。”张蔷说道:“但他确实是我的叔叔。”

    “大约一年半之前吧!我和朋友去酒吧玩耍,当时遇上一个醉汉,差点吐到我身上。我往后退后时,叔叔就从后面扶住了我。当时我也喝了不少酒,迷迷糊糊地,不知道怎么了,就跟着他走了。”

    “第二天醒来时,他告诉我,说他叫张文,是我的叔叔。”张蔷的脸上挂上了一副很奇怪的表情。

    我没有插话,默默地听着她的叙述。

    “我当然不信他的话,还因为他在我家而慌张,大声喊叫着,准备赶他出去。”张蔷这时的表情又换成了浅浅的笑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他的额头也被我扔出去的闹钟给砸了个包!呵呵!”

    我跟着她傻笑了一声,有些脸红。哎!当一个合格的听众,必须要时不时地配合对方,还真是有点儿累人!

    “他狼狈地从我的屋子里逃了出来。我的情绪稳定以后,才发觉在我的书桌上,放着一份dna检测报告,那是叔叔留下的,里面的记录显示,我和他有着亲密的血缘关系。”

    张蔷叙述到这里,停住了。

    她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口气,才继续开口道:“一个人孤单惯了,突然发现还有亲人在世,那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呀!所以,我便按照报告上的联系方式,和叔叔取得了联系。”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和叔叔保持着联系。还为他在公司找了一份儿工作。”张蔷的情绪又明显地失落了起来:“可是,现在连他也走了。哎!”

    张蔷的笑容有些苦涩。

    我很了解她。

    张蔷对张文的感情未必很深,这从她现在能坦然面对张文去世的消息就能看得出来。但这并不是说她天生冷漠,而是长时间单身的习惯所导致的。

    她知道自己有了叔叔,虽然欢喜,但也因彼此接触时间太短,再加上从小没有记忆,便将这种感情淡化了许多,基本仅剩下血缘关系上的情分。

    这种情况很常见的。从小被拐卖掉的孩子长大后,见到亲生父母,就和张蔷的情形差不多。你能说那被拐卖孩子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有很深的感情吗?

    我一边听着张蔷的话,一边观察了一下录音笔的电量。

    由于昨天的事情太多,我睡的又晚,以至于我并没有留时间将录音笔全部充电,早上醒来后,也只是拿了一个相对电量比较多的录音笔,就匆匆赶了过来。

    此刻,录音笔屏幕上的电池图标已经开始闪烁,提示电量不足。我按下了停止键,关掉录音笔,装好后,对张蔷笑道:“你说了半天了,需要休息一下吗?”

    也许是张蔷提到自己的叔叔,勾起了自己对父母的回忆吧,她现在的情绪不是很好,也没有继续说话,而是顺从地和我点了点头,便合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病房的门轻轻地打开了。

    夏晓雨拿着一个装满水的矿泉水瓶走了进来。瓶子里面,插着我刚才送来的康乃馨。

    见她回来了,我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同时眼神朝张蔷瞥了一下。夏晓雨顺着我的眼神,看见张蔷闭着眼睛,便悄悄地将矿泉水瓶放在床头柜上,和我一起,走出了病房。

    出了病房,我来不及和夏晓雨客气,就急忙问道:“张文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我从张蔷的话里,听出了许多矛盾的地方。

    虽然有很多事情,我现在尚无定论。但从我跟踪张文,被他发现,以及自己对他的莫名忌惮等等,这一切,都表明这个张文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