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里走投无路，萧栩羽的提议无可拒绝。不久，族长带着几个人去现场观看。

    果然是个规模挺大的纸灯厂，许多崭新的用具，还有角落里坐着些闲人工匠。互不知是谁。

    看了一圈，族人们回来有点兴奋：“怎么样，族长大哥？干吧？”

    “对啊对啊！”

    族长脸上尚有疑云：“我再考虑考虑…”

    晚上去酒楼，大家都回去换了身干净衣服。飞廉也听萧栩羽建议，脱去营中服制，穿上面料柔软的便服。

    雅间里会面，四个人分别占据方桌四边。族长只带着一个贴身随从，态度明显比白天的时候和气。

    余下的事情容易多了。萧栩羽谈起过往纸灯易燃的隐患，末了笑道：“事情就是这样，这赏灯节还得办，总不能让我和城主大人自己去织绡吧？”

    “哈哈哈哈…”飞廉发现自己除了陪笑，当个好好先生，别的也插不上话。

    “怎么样？如果肯帮这个忙，到时候你们经营所得一概不征赋税。白纸黑字，城主大人亲自用印，可不是我扯谎。”萧栩羽笑。

    原是两厢有意。现已箭在弦上。

    “不过有一点。”族长大哥这时拿出白天的册子说事：“你们采买的价格可不行。那是破纸灯的价钱。绡制的灯笼造价高得多，收拾好了来年还能用。”

    “没问题。我给你这个看只为告诉你们需要多少，价钱你们可以自己去商量了来。”萧栩羽的大方令飞廉咂舌。

    过了一会儿，两人借口解手出去了。

    飞廉这时候提问：“不是说钱都已经不够用了么？怎么还加？”

    萧栩羽正美美的吃着东西，笑而不答。

    两人回来。

    “怎么样？”萧栩羽说道：“其实不光是彩灯，其他的东西你们能做都可以。这座城人越来越多，新奇玩意天天都有。你们在这做久了，还有别的生意也不定。只要价格公允，不欺行霸市，任你们发展。只要做好每年的赏灯节，税资全免。”

    飞廉边笑边悬心。

    “怎么样？能下决心？”他们呈上来的价目萧栩羽看都不看，就递给飞廉。

    二人点头。

    萧栩羽拿出早准备好的文契，笑眯眯的看着他们：“那可说定了。”

    族长仍面有难色：“只是有一点，这么大一片房舍…”

    “哦，忘了。”萧栩羽一拍脑门：“不用你们现出资。房契和地契都先给你们，你们以后就是那儿的东家。就当是府衙私下借给你们钱，你们分三年付清。君子一诺。”

    族长大手一挥：“不用。我们会立字据，按时给钱。”

    言罢，自己亲手补了借据，按上手印。交到萧栩羽手里。

    随后飞廉也当场在文书上用印。几个人碰了杯，用完膳，速速散场。那两人很高兴，还买了桂花糕点给小妹带回去。

    看着眼前散落的纸张，还有按着手印的借据，飞廉觉得一梦初醒，不敢轻信：“我说萧老弟，你行啊！”

    萧栩羽笑。

    “你这辈子要是窝在这小城里，可就屈才了。”飞廉大发感慨。

    “城主大人谬奖。”

    “诶呀呀，人都走完了。别来这套官腔。我说你，你是怎么想到的呢？”飞廉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一切问题已经迎刃而解：“你答应的这么痛快，确定到时付得起钱？”

    萧栩羽直笑：“那一整片房舍不是都卖给他们了？咱们一年用的灯，还能抵不上三分之一房舍的钱？”

    “哎？”飞廉不由伸出手指，脑筋不够用的样子：“咦？那么多钱，万一他们到时候又无力偿还呢？”

    “那城主大人降恩宽限他们几年又有何难？”萧栩羽笑：“虽说是充公的产业，府衙又不好出首租赁或是变卖，我们自己又不用。那何不转手呢？”

    “是啊…”飞廉叹。

    “这些人虽现在难相处，是因屈辱负气。其实极富正义。以后买卖无论大小，都不会干不上台面的勾当。就算没有抚民的命令，我们也是应当帮扶的。”萧栩羽道。

    “没错。”

    “但他们现在神经敏锐，与府衙稍有一点瓜葛就觉得受制于人。既然如此，何不让他们全盘接下任意发展，等到有难处来求，城主再施恩呢？”萧栩羽笑谈。

    飞廉点头。

    “他们赚的越多，城主减免的赋税也越多，那就越早完成抚民款拨下来的数额。到时候城主再将实情相告，或是继续施恩，也都无碍了。”

    飞廉心悦诚服，看着这年纪轻轻的萧栩羽：“萧老弟，我说实话。你这辈子，真不该屈就在这小城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府门外的鼎前一直络绎不绝。犯了事的衙役们一开始还四处筹款还钱，慢慢的，开始有人在府门前挨棍子。

    大庭广众，多少双眼睛盯着，被扒的精光不剩。嚣张跋扈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百姓们看见平时欺压他们的得了报应，纷纷前来围观指点。甚至还有提前给行刑人送上酒肉助力的…

    后来，附近的茶楼发现商机，将二层露台清空，出售“观刑专座”。那笙带着绛，出手大方的包下一席。

    “这飞廉，有点意思啊…”绛一边吃干果，一边看楼下。

    欢呼声此起彼伏。

    “诶呀！这颗果仁是坏的…”绛只顾看，没注意吃下去一颗。满嘴苦涩。

    那笙正要找添茶水的小二理论，忽一看：“这个啊，这个不是吃的。”

    绛满心不解。她刚才随手就捏开了一个核桃，吓得小二不敢说话。

    “嘿，这个是这样用的。”那笙抄起来一颗，直丢到挨打人的背上。

    坏，仁。原来是取这个意思。

    “打得好！喔！喔！…”街上百姓开始向这方招手。绛也有样学样，捏起另一个。

    那笙又在出歪主意：“哎，你打的准一点。看能不能打到他的鼻子！”

    绛正玩的兴起，湘找了过来。

    “怎么你来了？”绛放下手中物。

    湘稍行礼微笑：“郡主。海皇请归。”

    不知苏摹忽然找她有什么事。

    “啊？”那笙很扫兴：“我们才刚出来！”

    楼下叫喊声又起了，伴着棍棒。

    “再看一会儿，再看一会儿。这位置付了钱的。”那笙对着湘央告。

    湘往楼下一瞥，笑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诶？大快人心啊！怎么不好看…”那笙的嘴巴翘上天。

    湘见绛也很想留，叹了口气：“唉，好吧。半个时辰。我下去等你们。”

    绛看着湘下楼，心中犯疑。按说苏摹不会无缘无故叫她。现在下面叫声再惨，也勾不起她的兴致来了。

    萧栩羽终究被飞廉逮住学骑马。正满心不乐意。偶然间在人群中看到湘的身影闪过。

    “湘！湘！…”他丢下缰绳，疯跑过去。

    飞廉冷不防就这么被晾在一边：“哎！马！…”

    一向稳重的萧栩羽这次根本不理会，眼睁睁看着挤进人群里消失了。

    “湘？”飞廉望着人来人往出神，拽着的两匹马正慌，马尾巴打架。愣神良久终于咂磨过味儿来：“我的老天…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湘只在茶楼下打转，不一会儿就被萧栩羽找到。萧栩羽兴奋，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湘！湘姑娘！”

    湘猛转身看到他：“哎？是你呀。”

    萧栩羽极力掩着激动：“姑娘来临海玩，怎么不通知我？”

    “哦。这次是受上命差遣，不是出来游逛的。”湘微笑回答。

    萧栩羽笑容不减：“原来如此。我…我想请姑娘吃杯茶，是不是打扰了姑娘？”

    湘看看楼上：“其实无妨。怎么，萧大人有事？”

    萧栩羽同她坐下，等添茶人下去，直言道：“我想问姑娘点事。是关于我们城主大人的…”

    萧栩羽谈论起最近和飞廉相处点滴：“这些天他令一直跟着他的老部下们扫街，干普通衙役都不爱干的脏活累活，我私下接触过几个，都毫无怨言…我想问问你，他之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湘想了想，淡淡微笑：“其实，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尤其是对属下。”

    萧栩羽依然犯难：“姑娘，其实，这…无关于我。我是看姑娘好像对他…”

    他上次觉得湘对飞廉敌意甚重，这两天也旁敲侧击过飞廉。飞廉当时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若是湘见了他，不往茶碗里下毒，就已经是看在同盟不动手的份上了…

    担心以后如果和飞廉在一起共事，频繁出入，往来过密，会惹湘不痛快。

    湘听完大笑：“哈哈哈…原来你是在担心我不高兴？嗯…许多也都是过去事了，我不会抓着不放。他这个人，你好好跟他混，是能挣上前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