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善诱(上)

作品:《海皇,重生是阴谋

    原来还是当初在胡懋账本上匆匆一瞥,“翠漪阁”三个字魂牵梦绕。如果按照那账本上所说,当初的四个鲛人,岂不是这翠漪阁卖给胡懋的?怀疑根本是个地下买卖鲛人场所。

    可经过这几天的明察暗访,翠漪阁名声奇好,还和那笙往来密切。到底…

    萧栩羽听完飞廉的顾虑,露出微妙的笑容:“这个翠漪阁…我只能答些我知道的。”

    飞廉乐:“你这不是废话嘛。不知道的怎么答?”

    “翠漪阁那个地方,离府衙的后门近,处地繁华。官家富户,南来北往的商客络绎不绝。胡懋治下能在这种地脚开上店的人,会是简单角色?”萧栩羽慢条斯理的说。

    飞廉点头:“那自然是要下本钱。”

    “呵呵,本钱…”萧栩羽轻轻一笑:“这座城出名的商家铺户多,财大气粗者更大有人在。但像她那样姿色出众又办事伶俐的年轻女子可不多。至于往下的事,我就不方便多说了。”

    他顺手关上了账本。飞廉咂嘴,好像品出了点什么。

    “还有件事。”飞廉又道:“当初陛下有令,整治此城要你大力相助。怎么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见你给我些提点?”

    萧栩羽低头一笑:“是。陛下是这么说过。可是,你是城主。整治此城,仍然要以你为主我为次。城主没有命令,我怎好乱出主意?”

    呦?这分明是先试探他有多少决心。看萧栩羽的桌子堆得满满当当,这些天夜以继日笔耕不辍,分明早有准备。

    飞廉一拍腿起身:“行。那你早些休息。明天我们再议。”

    他开门时一阵风呼起。仿佛预示着好戏要开始了。

    城主府度过了最后一个平静之夜。

    第二天飞廉依旧乐悠悠的升座,可言语不再像之前那样客气。

    他先命人当堂宣读新修订好的府吏职守法则,革除胡懋在时一切弊端。林林总总足有一百多条。在场都不寒而栗。因为细项繁多,究过往,就算安分也都犯过一两条。

    “先约法三章。”飞廉坐堂说话带着军中的威严:“我这个人不喜欢苛责下属。从前你们跟着胡懋,也多少有点身不由己。府衙内的事,可以既往不咎。”

    传来许多吐气声。

    “但是!”

    这两个响亮的字眼出口,又瞬间拉起了紧张气氛。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觉大事不妙。

    “从前有过鱼肉乡里,欺压百姓,城主令外巧立名目勒索商户,欺压良民的…你们还账的日子到了。抬上来!”飞廉一声令下,堂外两个带刀军士抬着个极为笨重的东西进来,活像一口鼎。

    掀开蒙布,里面空空如也。

    众人不知所以。

    “从明天开始,这东西设在府衙外,张贴告示,专人看守。我要问问全城的百姓,过去这些年,都有谁从他们那里诈取不义之财。一经查实,必须三日之内按照三倍之数偿还。逾期不还者…”

    飞廉冷笑两声:“到时候城主府大门前闹市区设几条板凳,棍杖伺候。一两银二十,二两四十。三两六十。可数罪并罚,上不封顶。实在挨不下去的就休息十天半月,剩下的接着来。行刑的时候邻里街坊都要作见证。”

    议论声四起。

    “超过百两,刑律论处。”

    萧栩羽只坐在一边,用冷漠的眼光斜视他们。这些人之前有多威风八面,当下就有多一筹莫展。

    “嘿,我只一个劝告。到时谁要是有事,最好乖乖拿钱。哪怕是借钱当物。否则真要到打板子的时候…我营中弟兄们手上蛮力还在其次,真面向百姓背脊朝天,露的…”飞廉情不自禁笑起来:“咳,体面可就一点都没有了。”

    鸦雀无声。

    “抬走。放在大门外,配上专门的师爷,不会写字的可以口述。写好状纸,一概乘到鼎里。东西凡进这鼎,要不是我,谁都拿不出来。提前说一声,不必动脑筋了。”

    口干。飞廉喝了口茶。

    “对了,如果有人敢威胁百姓,立刻割除公职法办。可都想清楚了。”

    渐渐地,大堂里有了躁动的声音。

    一直笑意盈盈的飞廉忽然起身,拔出佩剑插在桌案上:“放心,这次谁都跑不了。这座城所有的门都被我的营部把守,就是变成鸟也飞不出去。你们也都知道我是谁,军队营地就在旁边,有想纠结起来拼一把的,随时恭候!”

    言出法随,令行禁止。整个城主府都是紧张压抑的气氛。

    飞廉到后堂休息与萧栩羽相遇,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怎么样?

    萧栩羽深拘一礼:“城主大人。”

    安坐。下人奉茶。

    因为仗着旧城主胡懋霸道欺人的多为从前的沧流人,萧栩羽坦诚他担心飞廉顾念族人情谊,心软留情。

    “哈哈哈哈…”飞廉大笑:“怎么听你这话,好像我族没一个好人了似的。”

    “不敢…”萧栩羽忙起身告罪。

    一笑过后,飞廉大方的拍了拍萧栩羽肩膀:“你说胡懋这些人,败坏我沧流名声的时候,可曾顾念到我么?你得空还是多往我军营里转转,看看我真正的沧流男儿是怎样的。别整天关在屋子里。”

    萧栩羽悉心点点头。

    茶味渐淡了。

    飞廉见萧栩羽仍旧尊口不开,终于耐不住性子:“萧大人,这主持公道的事情,我能想到的都做了。那么,城东郊那些人…”

    萧栩羽应声:“城主大人。非是我故意拿捏不说,是我怕败了你一天的好心情…”

    “哦?”话到这份上,飞廉心里的热切期待又降下来:“我来此城原就不是为了享清福,都有什么难题一并说。”

    萧栩羽称是:“我这几天看城主带队辛辛苦苦清理城中泥沙,其实心里捏着一把汗。海堤还未修,万一又变天,前功尽弃…”

    “哈哈哈,多少年一遇的大风浪,不会就今年这么倒霉吧?”飞廉笑:“不过你说的是,海堤急需修理。这次一定要用精工选好料。”

    萧栩羽面有难色:“是。可是修复海底工程浩大,耗资甚多。临海城府库连年被胡懋挥霍,亏空严重。纵使抄没了他的家产,再除去用度,仍然不足。而且…”

    而且?飞廉皱眉。

    “我们还欠了朝廷一大笔贡银。这些年虽然陛下降恩从不潜使催讨,可如今国战四处用兵,财政必然捉襟见肘。我等还迟误不交,是不忠不义!”

    “啊…”飞廉一下有些心慌。接过萧栩羽递的账本。这些年,还从未想过为钱财事情发愁。

    萧栩羽接着说道:“来年用度上,我想了许多节俭的办法。但还是不够。所以…”

    飞廉看着账本上精细条目:“有些不必要的开支不如全都免了。比如这个赏灯节,不是连年走水闹灾?弄得城里乌烟瘴气。谁想出来的?立刻停办!”

    萧栩羽噗嗤一声笑:“其实依我看,还不能停办。”

    “为何?”

    “说起来,这赏灯节本是胡懋为了照顾他背地里的纸灯产业兴起来的。装点街景的灯都是从公里出的钱,中间中饱私囊的糊涂账一大堆。又不许别家卖,而他们卖给民家用的又哄抬物价…”

    飞廉快人快语:“是啊。那还留着做什么?”

    萧栩羽又笑他性急:“也正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自从开始举办赏灯节,这座城名声大噪。形形色色的商贩都赶着这一天过来,后来干脆定居。这两年也就是他开始收取昂贵的出摊费,增长才缓了些…”

    飞廉脑筋快。这座城可不正是这样发展壮大的…

    “如今忽然停办,不是自废前程?所以依我看,这赏灯节不仅不能停办,以后还应该大办。而且诸如出摊费这样搜刮民脂民膏的东西再不能有了。”说到这,萧栩羽特意行了个礼:“城主大人,关于此节日,我还有些打算,虽尚未成熟,但也许,能将许多件事情一并解决。能否…”

    飞廉一笑:“能否都交给你做?”

    “是。”萧栩羽主动请缨。

    “当然。”飞廉很信任他:“不过,既然赏灯节开支不能减,那我们的财政怎么办?虽然说大海潮不至于很快又到,可工程也是耗时日久啊。还有镜城的积欠…”

    萧栩羽嘴角轻扬:“大人,我想了这么多天了,怎么会一点主意都没有?只是,迫不得已,可能为难大人…”

    飞廉一笑:“你但说无妨。”

    “修整海底,工程量巨大。耗费人力颇多,而且一时间找不齐人。不知大人带来的人…”萧栩羽是这些天看到军士们在飞廉带领下扫街,偶发奇想。这样能节省大笔用工匠开支。

    “哈哈,我当是什么呢。可以。”飞廉竟然一口答应:“还有吗?”

    萧栩羽欣慰一笑:“第二样是…大人,从镜城带来的赈济钱款…”

    听到他提起这个,飞廉紧张的抓住他:“那个钱可不能动!”

    那是朝廷专拨钱款,即使用不上,也必须原路送回。只是遇到九嶷这件事情僵住了。

    真岚原本划拨钱款是按照千余户人安家置业发放。可现在他们死剩百人,而且不肯配合告知今后打算,钱送回也不是,不送也不是。

    “我知道…”萧栩羽也是长声一叹:“我已找过他们,好言相劝,但他们拒绝接受任何好意。说收了这钱,就相当于出卖族人的性命。”

    “这…”

    “我想到一个办法让他们接受这钱款,但或许需要数年时间。须大人首肯。”萧栩羽缓缓道来。

    “什么办法?”

    “我邀他们在此地开庄园经商,免一切赋税。只要他们生意做大,免除的税款早晚就能填上这笔钱款。而我们将这笔钱款,取一小部分修整海堤,剩下的全额上交朝廷,补足积欠。您看如何?”

    飞廉茅塞顿开,这样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亏他能想出来:“虽然条律上有些许不合…不过眼下国家战事当先,应事出从权…”

    “就这么办吧!以后如果有人问起,一切责任有我。”飞廉拍手道。

    次日,萧栩羽一身官衣,独自去到了城东郊九嶷民聚集的宅院。他体力差,累的气喘吁吁。偏对方还故意避而不见。

    “死心吧。不想渴死尽早回去。我这没有水孝敬你。”那个浓眉大眼的男子走出来驱赶萧栩羽。他已是新任族长。

    萧栩羽淡笑:“我去了又折返,肯定是因为别的事。”

    族长沉默。

    “我来谈一笔生意,有没有兴趣?”萧栩羽言。

    “生意?”他打量萧栩羽:“你一个司库能有什么生意?告诉你,帮你销赃监守自盗的生意我们可不做。我们虽然落魄,可也不是鸡鸣狗盗之流。”

    萧栩羽抿一抿干裂的嘴唇:“我现在不光是司库,还是临海城的监察使。销赃何须用你?你们先前拒绝入驻的房子还是我安排的。”

    依然是不屑的口气:“什么生意?”

    萧栩羽定定神:“你们可知道,浸水绡?”

    大家互相看看。

    “也许叫粼水绡。遇火不化…”萧栩羽见他们仍不知所以:“我们的赏灯节用的纸灯生燥生热,十分易燃。我想找这种绡制的灯笼代替纸灯。价钱好商量。”

    “灯笼?你说的,是碧粼绡吗?”一个女孩子走出来。

    她好像耳朵有点背。特意把一只耳朵伸过来。

    萧栩羽想了想:“你们,叫碧粼绡?”

    女孩回答:“不是不怕火,是不易燃。如遇大火烧,还是能被毁的。此绡透气还能隔绝烟尘,原本织出来是碧色,经过额外染制才有其他颜色。”

    萧栩羽回想当初酒楼里听到如意的话:“对!是这种绡!”

    说起灯,又有人来掺言:“你们那灯,哪是碧粼绡救得了的?里面的蜡也不好,灯点上烟熏火燎,离得近都熏眼睛。自己感觉不到?”

    “是啊。蜡不好还容易崩火星。外面再搭上纸灯,还赶在天干物燥的时候过节,这么多年城没烧成灰都是奇迹了。”

    “哈哈哈哈…”一屋子的嘲笑声。

    萧栩羽心知是胡懋的旧属以次充好,摆出笑脸:“那你们有办法做出合用的灯笼?”

    一瞬间大家收敛。成与不成,要看族长发话。

    “怎么,你们来此城落脚,不得有个像样营生?”萧栩羽耐心开导。

    “哥,这个绡我能织…”女孩摇一摇他的手,小声说道。

    “不行!”族长冲口而出。

    萧栩羽心中一紧。

    看到有不少人动了心,族长骂起来:“你们也有点骨气。难道想让小妹织绡养活我们几大家子?”

    “怎么这种绡只有你能织?”萧栩羽问那女孩。女孩伸耳过来听,发现她颈后有鳃。

    “不是,是…”

    “行了,小妹别说了。”族长大哥一把拉扯,把她挡在身后,几乎要把萧栩羽撞飞:“你们一年赏灯节消耗那么多灯,小妹把手织断了能供几个?打着做生意的幌子赚她替你们效力,想都别想。”

    萧栩羽迟疑一刻:“哦,你们误会了。赏灯节每年用的灯笼,我们有专门的厂地匠人制作。从铸架,糊裱到铸蜡,都不用你们动手。我听说织这种绡的方法可以教?”

    大家都是不信任的目光。

    萧栩羽笑:“实话告诉你们。这纸灯厂是前面那个犯了事的城主的,现已充公。我们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手,工事也都停了。刚才听你们说话,对这些织造铸裱多有研究,愿不愿接手?若能帮忙,城主大人绝不会亏待你们。”

    末了他又补充:“现在的城主大人可是大不相同了。”

    这次破天荒,没有人奚落他。

    年轻的族长也在沉思。

    “这是这些年来,城主府采购灯笼的记录,你们过目。要是不信,还可以先去看一看。我让府衙的人接引,如果愿意的话,传个口信,晚上约上城主大人,咱们酒楼一叙?”萧栩羽递上一个小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