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画乐(下)

作品:《海皇,重生是阴谋

    流帆一直望着画卷角落“行乐”二字,沉思不语。

    “乐师?看出些什么?”苏摹问。

    流帆浅浅一笑:“我是觉得,这幅画名字竟然叫‘行乐’,有些意思。偶得一曲…”

    苏摹惊讶状:“你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能成曲?”

    流帆也不顾作谦逊:“海皇,我不光能谱,还能即刻就弹。”

    “哎!好啊好啊!”那笙已经兴奋的提前拍掌,手舞足蹈。

    流帆微笑:“那我就同以‘行乐’为此曲命名。”

    大家圈坐,为他奏乐腾出地方。

    他真有这样的本事,第一个音开始就吸走人全部的注意力。只用一把随身的琴。

    这曲“行乐”只有开端柔和一些,一推进就疾风骤雨,藏着似金戈铁马的波澜壮阔,征伐操戈此起彼伏,乾坤万事,雨中飘摇,最后形成了排山倒海之力,又转瞬倾颓,形同幻灭…

    听到这,苏摹都不经意身起冷颤,好像亲眼看到了一个屹立几千年的庞然大物天崩地裂…必要把神思抽离出来,看看这龙绡宫附近安定的景象,才得心安。

    戛然而止,以为已曲终,不想流帆又从低处拨弄起琴弦,似袅袅青烟,似沙尘扬起,让刚才一曲就像是埋藏进沙土里的故事,再被世人发掘…一蹴而就,荡气回肠。经久不绝。

    幽静片刻,流帆抱着琴起身,看到月光倾泻在他脸上,一身白衣悬于水中,无甚修饰已是朴质大雅。

    这时候苏摹幽幽笑说:“你以行乐为题,可曲中行乐的部分未免也太短了。”

    流帆笑:“哈,海皇见谅。信手而成之曲,我只能遵从自己的情感了。”

    一副静止的画卷,他竟然看到这么多。绛问:“你喜欢用曲目记录故事?”

    “世上哪首曲又不是故事呢?”流帆反问。

    时候不早,到了休息的时候。苏摹,炎汐和那笙先后离去。绛拖着沉重的躯体爬到那大青石上。倒下。

    已是深夜,天上繁星涌现。

    绛忽然问:“内乱,战火,覆灭…你也觉得,伏波会灭?”

    流帆奇:“郡主前些天不还总以‘天机’自居?怎么现在这么问我?”

    “我在伏波民间偶然听到过这么一句…不知道为什么,记忆犹新…”绛轻声。

    流帆开始诉说自己曲中勾画:“我是看画中那些人似乎都面和心不和。旁边的乐人无人统管,只顾各自奉勤讨好眼前的主上吧…我在这副上几乎都能听到演奏杂乱无章。此图虽然绘制的行乐场面壮观,但败像毕显,盛宴一散,各奔东西…谁又把这虚假的美好当做一回事呢?”

    “虚假的美好…可这世上,有任何美好,是真实恒在的么?恐怕没有…”绛失落。

    流帆笑:“怎么没有?郡主眼前这片星辰不是吗?”

    绛睁眼,在那亮晶晶的夜空一角,看到了流帆的面庞…

    “郡主是累了。睡吧。”

    “流帆…”绛闭上了眼睛,喃喃说话:“你知道么…前天我被海皇击落的事情,其实有那么一霎,心里反而是侥幸的…”

    “哦?”

    流帆也觉得困乏,顺着另一个方向倒下,脑袋摆向绛的嘴边,听她说话。

    然而等了一会儿,绛不再发声了。

    “郡主?”

    一歪头,发现绛已经睡着。

    画被苏摹带回了寝殿观摩。夜深。

    此画幅巨大,在波动的水流中悠然摇摆。回想当时流帆的角度,苏摹移到那个位置,把这画里的十二个人再仔细端详一遍。一容一态,一举一止,一妆一发都不放过。

    渐渐地,柔和的光线暗下来,像是大片的乌云遮挡了月光。苏摹刚打算施法将屋内弄亮,忽然察觉这画里人物的表情似乎都变了。他们无一例外的显露了狰狞阴鸷,尤其是擎阳王眼里真的散射绿光。就连号称最和气善良的甜悦,也显出一副阴险毒辣像。

    苏摹心中掠过一阵阴影,身上也阵阵寒凉。又向后退几步远观,整幅画作处处透露着压抑,杀机四伏。再没有和乐气氛。

    “海皇…”一个羸弱的声音忽从背后响起。

    “啊!!”苏摹警觉,猛然闪身,单手祭出丝线袭向那声音的源头。

    来者是溟火,自己也没想到会突然受到攻击,躲闪不及。只在瞬间,身体像是落叶般飘飞,重重落地。

    “肆师!”苏摹梦醒,收起攻势赶来,见溟火捂着胸口神情痛苦,嘴边渗着鲜血淋漓。

    赶紧施救。过了一会儿,溟火胸前起伏,终于能说话,不过她第一句只问:“海皇,何事受惊?”

    苏摹终于放心,摇了摇头。顾不得刚刚转好的右臂伤势,支撑溟火起身。

    一队鲛人卫兵寻声赶来,只见到苏摹和溟火站在一起。苏摹淡淡摆手:“肆师在这里。没事。都去吧。”

    卫兵们行礼后退下。

    苏摹关闭寝殿大门,见溟火仍是惊魂未定的样子:“肆师?如何?”

    “我没事。刚才见海皇这里房门大开,就冒然走进来了。海皇刚才是为何事惊慌?”溟火安坐片刻,神色如常。

    苏摹指了指墙上挂的那幅画:“这是绛带来的,我刚才看入了神。这是伏波现下十二王族的当权者,肆师看有没有人认识?”

    溟火只觉得这画阴气森森,苏摹却把它堂而皇之的挂在寝殿里,心生不祥。施法数次,只为确认此画无害。

    “不认识。”她在仔仔细细看过所有人之后,给出答案。

    听了这话,苏摹目中神情难以言喻:“绛刚跟我说,伏波国度的守护神,是时光之神,凝幻大神。”

    不是冥幻。

    “可那国度,分明是女神创立的国度!”溟火十分笃定。

    苏摹摆手:“肆师不要着急。我相信肆师的判断。我只是在想,是否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鸠占鹊巢。”苏摹一字一字的说出来。

    溟火茫然,难以置信。可联想起绛的遭遇,不得不说有些道理。

    七千年过去了,那幽冥之力是否滋生出别的东西来。谁也不敢担保。

    苏摹见溟火不语,又道:“肆师再看这是什么?”

    在瑺落和璧的饰物上,苏摹发现了与火绫手腕上相似的铭文暗语。

    溟火立刻认出:“这是古老的文字。一为‘和风’,一为‘沃土’。”

    哈…苏摹默笑,这正中他的猜测:“和风,沐火,还有…铸铁,御兽?看来这些是立国之初,冥幻给予的神赐。”

    “海皇…”溟火一时期盼,苏摹能再多说点什么。

    “一层结界,隐匿世外,不受外敌入侵。又赐下‘天机’‘地括’,让他们能熟知过往,预知未来,躲避灾祸。我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圆满的恩赐了。”苏摹忽然生叹:“行乐…呵…”

    不等溟火问,苏摹就将晚上密境中事告知。

    “肆师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冥幻女神?”苏摹大胆猜测:“没有有可能遭人暗害,神元封印在了凡婴体内?”

    溟火再看那画,殷红的桌布尽是往昔。手又不知不觉地按在上面:“这些人,我也不信他们会是女神的子民…”

    苏摹忽然问:“肆师前天为何在大殿上公然阻我?”

    溟火良久不语。

    “是…龙神…”她最后说出:“龙神要我能及时劝阻海皇…”

    “哦?”苏摹淡笑。

    “可我,从来无力改变海皇的决定…”溟火叹息中摇头:“海皇,龙神也已接受泉先此次出征的现实。”

    苏摹些许自得:“那肆师是怎么说服龙神的呢?”

    溟火欲言又止:“龙神只道,如此确实像你作为…”

    “哈哈哈…”

    “我知海皇奋不顾身,是为了接近真相…”

    “我不稀里糊涂接受一个神的眷赐!”苏摹厉声言道:“我在此刻也许只是她的棋子。但若被我知道了她的意图…”

    溟火担心了一刻:“海皇将如何?”

    “肆师何必非要将我当海皇看?我若是听信你们,行尸走肉一样占据这座宫殿,守着这片你们心中的圣地,供人瞻仰,就一定是泉先福音么?”

    “海皇…”

    一转眼,飞廉这个城主已经做了有些时日。

    九嶷族的离民虽然已经找到,可是依旧怀有戒心。他们已光明正大外出,但飞廉手里的救济仍未能分发出去。如此便不算完成真岚布置的任务。

    此事萧栩羽也有份,可他却丝毫不着急。提议先让那些九嶷人在城里居住和适应,等安定下来,再去谈。于是急性子的飞廉一天一天的数,偶尔去催。

    整个城主府上下,还都在等着他的大动作。尤其是那些有过压榨平民,勒索百姓的,现下惶惶不可终日。

    可他偏要把时间都花在刚安置好的军营里。日常,都是指挥军队把城里的泥沙清理干净,甚至会大清早穿上便衣跟军士们一起去扫街。

    日复一日。如猫捉耗子。就是不肯下口。

    但这样,等着好戏看的人也坐不住了,来问萧栩羽:“我说萧大人,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新来的城主要大干一场么?怎么,还不见动静?”

    萧栩羽正忙着整理账簿,头也不抬:“急什么。”

    “嘿嘿,不是我们着急。您之前不是说,这次之后,那就是神的归位,鬼的进坟么!我们…我们…”

    另一个急性子嫌他说话费劲,直道:“我们当然是急等着归位呐!”

    “咳…”萧栩羽被呛得放下笔,喝了口水把气捋顺才能回答:“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他的原话大抵是等到此城大治,在座的都有出头之日。

    两拆官笑眼:“嘿,那我们,不是不会那么文绉绉的嘛…”

    “时候没到而已。”萧栩羽现在身份特殊,更沉稳些:“我之前警醒过你们,自检此前是否有跟风贪财,鱼肉百姓的事迹。有的话赶紧自首从轻,不然等过几天查下来,我不包庇你们。”

    “那我们哪有…”

    “对,我们都是被人鱼肉…”两人都够有眼力,见萧栩羽的茶杯空了,就赶紧上来斟茶。

    萧栩羽看了他们一眼:“如果自认清正,那就耐心等等吧。或者看看府中差事有没有自己所擅长者。方便日后补缺…”

    正闲话,外方禀报飞廉到了。就在门外。萧栩羽起身迎接。

    “嘿,坐吧坐吧。萧老弟。”飞廉特意挑了晚上人闲的时候来,可以随意一些:“怎么还不休息?”

    众人行礼之后告退。

    萧栩羽摊着账本笑:“还剩下一点点,不想留过夜。”

    “嗯。也好。早整理完腾出时间来,好学骑马。”飞廉终于逮到了机会。先前几次要教骑马出行,他都以账目繁多推诿。

    萧栩羽轻叹。

    “放弃吧,你躲不了的。”飞廉一早就看出他的心事,笑呵呵道:“陛下有明令让你从旁协助我,我这里最能跑的马都给你准备好了。早晚的事。”

    萧栩羽无奈:“城主大人趁夜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飞廉轻轻嗓子:“我是来跟你打听个人。”

    “谁?”

    “翠漪阁。绿漪。”飞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