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作品:《荒唐人生

    玫瑰园里生意很好。几乎所有的桌子都被人坐了。各个包房里也全是客人。本来水磨石的很光滑的地板上,由于溅了一些汤,泼了一些酒,有点打滑。忙来忙去的服务小姐走路时总难免东摇西晃,想停下来拖几把,无奈要侍候客人太多,根本没有腾手的余地。

    李梦红搭着的士到了店门口,看见里面的情形,眉头皱了一下。她径直朝经理办公室走去。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高挑个子,椭圆形的脸,淡淡地扑了些粉,抹了点唇膏,正往外送一个喝酒喝得东倒西歪弄错了方向的男人。“你走好。欢迎你下次再来。”男人挥舞着手,似乎不小心,往女经理的腰肢上拍了一掌。“你走好,不送。”女经理微微笑着,略微闪开一点,使个眼色,示意保安送客出门,自己转身进了办公室,把门关上了。

    李梦红挨过去了,伸手咄咄地敲门。里面听见凳子移动的声音却没有人开门。“咄,咄咄。咄咄!”她又敲了几下。女经理露出一张笑脸,把她迎了进去。“你坐,喝杯水吧?”李梦红摇摇头,摆摆手,説:“不麻烦你了。我想订一间包房,四个小时。”经理笑着,取过一张纸条子看了几眼,説:“真不好意思,客太多,都满了。嗯,现在是三点五十,可能要过半个小时才有人退房。”她説着,打了个呵欠。

    李梦红眼珠转了几下,説:“能不能调剂一下?价钱方面可以另外考虑。”经理沉吟片刻,用手指敲敲太阳穴,説:“这样吧,你先坐一下。我去问一问。我不敢説一定办下来,只能説尽量想办法。”随后她出去了。

    李梦红跟着出去,站在走廊上等消息。不一会儿经理带着一个服务小姐来了。“对不起,让你等久了。刚好有个客人喝醉了酒,稀里糊涂地带了人出去玩去了。时间还没到点。不过估计在剩下的一个小时里他不会再回来,就先让给你吧。你跟她上楼去。”经理説着,笑眯眯的闪身给李梦红让道。李梦红接连説了几声谢谢,去服务台交了钱,领了钥匙,跟着服务小姐去看自己订的包房。

    房间不怎么宽大,但光照很好。墙壁上进行了多层次的装饰。房里有一套转角沙发,一条长茶几。靠墙的地方有一台彩电和一套影碟机。窗户上安了空调。地板上铺了紫色的毯子。这种地方只能用来品茶唱歌或者男女之间谈情説爱,用来吃饭就太不适宜了。“能不能在这里摆桌子吃饭?小圆桌。”李梦红对服务小姐提要求。“这个……”服务小姐可能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情况,被问住了。“在外面,有些时候对有些人来讲,是不太方便的。”李梦红坐在沙发上,环视周围。“好吧。我去抬桌子上来。”服务小姐説着下楼去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以后,已经是四点三十分钟了。李梦红靠在沙发上,咬着嘴唇,瞪了眼看手腕上的表。“老板,一共有几个人?”服务小姐抱了餐具来准备安排用饭。“五个。”李梦红弹弹脚,起身,准备出门去看看,“等几分钟。”正説着,她一眼憋见毛家楼下那餐馆的两个服务小姐出现在楼梯口上,立即长长地透出一口气,又説:“摆上吧。他们来了。”然后她迎到楼梯口上去。

    毛笔楼正和一个五十多岁的小个子老头边説话边上楼。“这是建行的马行长。”毛笔楼手一摆,介绍道:“这个……是……”李梦红笑着,伸手去跟那小老头握。老头子眼睛眯成一条线,紧紧地捏住她的手摇了几下。“笔楼啊,今天让你这么破费,真不好意思。吃餐饭嘛,随便到哪里都行,在自己家里最好。到这个地方来,花钱真不少啊。”説着,几个人已经进到包房里。“是按钟点算的吧?五十块钱一个小时?”李梦红説:“小意思。能够请马行长到这里叙一叙,非常荣幸。”因为他们自己带了服务小姐,玫瑰园的服务小姐便不再进入包房内服务,而是将菜食及一应食品搁在包房门外,打一声招呼便离去了。“先用餐吧。”李梦红在马行长的对面靠毛笔楼落了座,把马行长身边的两个座位留给了两个服务小姐。“这是刘小姐。那一位。”毛笔楼指着正在上菜的高挑个姑娘介绍道:“是王小姐。”矮个的刘小姐已经给每一只小酒杯里斟满了酒。“马行长,你不介意我给你搛菜吧?”刘小姐説。马行长瞪瞪眼,干咳两声,説:“自己来。自己来。”王小姐也落了座。两个姑娘并没有给谁搛菜,只是嘻嘻地笑着。“对不起,马行长,初次见面,也不知这菜点得合不合胃口。”李梦红微微笑着,示意毛笔楼劝酒。

    餐桌上除了两道热菜以外,全是凉菜。正菜是一锅清炖甲鱼,一只野鸡。凉菜花样很多,山上的,海里的,天上飞的,什么都有。“太破费了。太破费了。”马行长咽下一块甲鱼肉,舔舔嘴唇。“笔楼啊,这个是不是……”毛笔楼举起酒杯,説:“马哥,来,先干了这杯。”马行长眯眯眼,浅浅咽了一口,啧啧嘴。“这是什么酒?”刘小姐提起酒瓶让他看。“人头马?”他瞪直了眼,看看毛笔楼,又看看李梦红,本来想提杯子的手缩回去了。“笔楼……”毛笔楼笑一笑,道:“马哥,今天纯粹是家常便饭,不谈其他只讲感情。”马行长慢慢伸出手,拿起了筷子。“吃菜,吃菜。”毛笔楼用筷子在沙锅上轻轻点了两下。

    李梦红轻轻拍了拍巴掌,然后压低嗓门説:“为了马哥的光临,我今天特意点了一道菜。不过,在座的吃了千万不要记在心上,也不要问是什么菜。”这时门被轻轻敲响了。王小姐拉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身高约一百八十公分,浓眉大眼,鼻梁又直又高,脸庞又白又净,穿一身白西装扎红领带的服务生。“小姐,菜送来了。”服务生双手端了一只上了盖的铁锅递进来。王小姐盯着对方,笑着,竟没有伸手去接。“小姐……”服务生轻轻叫一声,眼睛一眨,笑了。王小姐腾地红了脸,接了锅子。那服务生説了句礼貌话,顺手帮忙把门拉上,走了。

    马行长闹不清这锅子里会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坐着不动。毛笔楼率先搛了一块,搁到李梦红的碗里。“你呀,要先给马哥敬菜嘛,怎么搞的……”説着她将那片肉放进了马行长的碗里。“嗯,是,是娃娃鱼?对,是娃娃鱼。”毛笔楼细细嚼了几下,慢慢説了出来。“你呀,真是的。”李梦红用手拐顶他一下,瞪他一眼。娃娃鱼是珍稀动物,严禁捕杀的。马行长舔舔嘴唇,喉咙里发生一阵响声,筷子提了起来。

    “马哥,来,再喝一杯,给你添福添寿。”毛笔楼高高举起了酒杯。马行长皮包骨的手将酒杯轻轻提起来。“这杯,算给你添财添喜了。”李梦红朝两个服务小姐眨眨眼,笑了。“马哥,我一向不喝酒,但今天我要破例,敬你一杯,感谢你多年来对笔楼的照顾。”李梦红待马行长吃下了又一片娃娃鱼肉,伸出了杯子。“啊?老弟,你真是好福气呀。”马行长眯眯眼,朝毛笔楼笑笑,转而盯住李梦红説:“好。这杯酒,我喝。”李梦红仰起脖子,喝了酒,将杯子扣转来,説:“先干为敬,祝马哥身体健康。”马行长呱地喝了酒,嘴里説“谢谢,谢谢”。手中的筷子又往锅子里的娃娃鱼叉过去。

    “马行长,我给你搛吧。”刘小姐笑着,搛了两片鱼肉放到马行长碗里。“哎哟,一片就够了。”马行长説。“我喜欢给你搛两片嘛。”刘小姐説着,站起来,提了酒瓶给他斟酒。可能是站不稳,她轻轻闪了一下。“哎哟,真对不起。马行长……”她立即搁了酒瓶,弯了腰伸出又软又绵又腻的小手在他的裤腿上轻轻抹了几下。“啊?啊?”马行长的大腿被那手摸得直抖。“没,没关系。”刘小姐直了身,双手捧了酒瓶,説:“我真不是有意的。马行长,请你原谅我。马行长,我为了表示歉意,敬你一杯吧。”马行长的小脑袋摇得差点掉下来,手掌也立起来左右乱摇。“我不能再喝了。我从来没喝这么多过。”刘小姐鼻子吸了吸,侧了脸,低了头,不肯坐下。“唉,这?”马行长伸伸手,又缩回来,看看自己面前的酒杯,眯了眯眼,説:“好,我喝。”刘小姐扬手背往眼角拭了一下,笑嘻嘻地説:“多谢马行长。”

    马行长喝了酒,低头去看,自己的裤子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这边王小姐搛了一块菜搁到他碗里,软捏捏地叫:“马行长,你吃菜。”他红了脸,干笑着説:“吃菜,吃菜。”王小姐等他吃下了,立即举起酒杯来。“马行长,我敬你一杯,祝你万事如意。”他眯眯眼,没有动。“马哥,你喝了刘小姐的酒,却不肯喝王小姐的酒,这恐怕太伤人家的心哟。”毛笔楼眼珠子一转,朝王小姐瞟了一眼。王小姐站起来,挨近马行长,热热的软软的身体象糖贴了上去。“马行长,初次见面,赏个脸吧。马行长……”马行长又端起了酒杯。

    “马行长……”刘小姐将椅子挪了挪,几乎跟他挤在一起。“不要叫什么‘行长’不‘行长’的,那太见外了。都是一家人嘛,就喊‘马哥’就行。”他红透了的脸发亮了,眯眯的眼老是往刘小姐半露的胸脯上瞟。“马哥,你真有气质。”刘小姐昂昂脸,挺挺胸,説:“象马哥这样的人,太少见了。我好想,好想为你唱支歌。”毛笔楼立即鼓掌。李梦红也连声叫好。王小姐马上开了机子,将无线话筒递到刘小姐手上。刘小姐便尖起嗓音唱了一曲“真的好想你。”唱着的时候,她不断轻轻摇摆自己的身体,高高耸起的**便不断地在马行长的手肘上磨擦。“好,好,太好了。”马行长叭叭地拍掌。“再喝杯酒,加深点印象。”王小姐取了另一瓶酒来斟。“这回可不能随便喝了。”毛笔楼问:“怎么不随便喝?”王小姐道:“俗话讲得好,一回生二回熟。这第二杯酒要喝交杯酒。”马行长侧了脸,睁睁眼。“交杯酒?”刘小姐颤微微地站起来,纤纤玉手端了酒杯伸到他面前勾住他的手腕。马行长的小脑袋便和刘小姐桃花般的脸挨在一起。“嗯,嗯,好酒。好酒。”马行长啧啧嘴。